黎昕在她另一边坐着，清醒地斜了她一眼，“人家本来也忙。”
    “那能一样吗？”蒋亦然嘴撅得老高，作势拧了她一把，“不许你胳膊肘往外拐！”
    黎昕侧眸，“那他知道你要走吗？”
    “我才不告诉他呢，老娘去哪凭什么告诉他？”
    “我觉得你这样做不对，就算分手也要有个交代。”李主任推推眼镜，插上话，“再说，谁都有个轻重缓急，你想想自己的工作，是不是忙起来六亲不认？人要换位思考，不能太武断。”
    看得出来，他是那种一本正经的人，推着眼镜说教的姿态，像极了中学时的物理老师。
    “你都知道什么啊，就说我武断？还换位思考？我他妈还等着有人跟我换位思考呢！”
    借着酒劲，蒋亦然不怕死地对着自己的顶头上司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那段时间我还以为他是压力太大心情不好，那天晚上我还像个沙比一样，穿着水手服，特卖力地给他跳舞，谁知第二天早上就让我发现那些恶心的事……”
    “我说的有没有道理？男人说自己忙是不是疏远女人的借口？”
    “好了，都过去了。”方琼见蒋亦然语气有些激动，伸手拍拍她的背，安抚道，“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咱不生气。”
    李主任应该是对蒋亦然的叙事方式不太习惯，愣愣地坐着，微微张着嘴，半晌答不上来话。
    蒋亦然甩甩手，“切”了一声，“您老人家，肯定不懂。”
    “你说我是老人家？”
    李主任难以置信地指指自己的鼻子，声音陡然高了八度。
    他还不到四十岁，在两个实习生面前被说成是老人家，不要面子的呀？
    “是啊，是啊，老人家。”
    蒋亦然摇头晃脑的模样像极了无赖，虽然平时也有些肆无忌惮，但都在可控范围内，像现在这样胆肥，确实是不太理智。
    李主任脸涨得通红，刚想发作，门却“轰”地一声开了，撞向墙壁，弹了几下。
    喧闹的房间顿时鸦雀无声，一桌子的人目光都投向门口。
    只见方孟醒脸色凝重地站着，平日总是笑意盈盈的模样被盛怒所代替。
    蒋亦然嘴里咬着的青菜“啪”一声掉进酒杯里，眉心蹙了下，小声嘀咕，“他怎么知道咱们在这儿？”
    坐在她一侧的方琼心虚地侧了侧身子，目光有些躲闪。
    方孟醒大步流星跨到桌子前，拽着蒋亦然纤细的手腕就往外拖，边拖边沉声说，“跟我回去。”
    蒋亦然拧着身子一阵尖叫，“这人谁啊？昕昕，快报警！有人要绑架我！”
    黎昕没动，李主任倒是急起来，起身抓着方孟醒的手，想制止他的动作，顺便喝了一声，“放手！”
    无奈，被方孟醒毫不费力地甩在一边。他焦急的回头，看着呆愣的两个学生，“还愣着干什么？快报警啊！”
    男学生真就掏出手机来，看架势是准备报警。
    场面一团乱，方琼无奈地扶额，“那是我哥，她老公。”
    “这不是我老公，我好好一个未婚女青年，哪来的老公？”蒋亦然依旧不依不饶地喊着，回头看着一脸愧色不敢与她对视的方琼，“方琼你个坏蛋，出卖我！”
    说到这儿，大体是个什么事情就显而易见了。
    方孟醒一脸“你明白了吧”的表情看向李主任，后者尴尬地松了手，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跟我回去，我有话和你说。”
    方孟醒趁机用胳膊箍着蒋亦然将她抬着向门的方向走，蒋亦然咬紧了牙关也挣脱不开。
    见状，黎昕上前，挡着门口，迎上方孟醒不耐的双眸，语气微微斥责，“有什么话就好好说，弄成这样好看吗？”
    “拜托你，自己的事处理的也不见得多好，就别管别人了。”
    方孟醒音色沉沉，略带疲惫。
    隔着不远的距离，黎昕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看来，是在酒局上被叫了过来。
    他说完，便扛着蒋亦然越过黎昕，出了房间，向大厅走去。
    方琼在后面抓起蒋亦然的东西，同黎昕说了声“先去看看”，也跟着匆匆离开。
    目瞪口呆看着事情从发展到结束的女学生，用手捂着胸口，长长呼出口气，“哇哦，好像电视剧哦，蒋医生的老公好帅好man啊！”
    ***
    因为这个插曲，饭局早早就散了，黎昕到家时还不到七点半。
    似乎有变天的迹象，天空浓云厚重，不见月色，强劲的风贴着地面刮起尘土漫天，隐约含着些湿气。
    看来是要下雨了。
    黎昕下车，趁着夜色，快速钻进楼道内，一路上了三楼。
    房门虚掩着，应该是蔡玉华回来时没阖上。从门缝里，依稀可以听见蔡玉华唠唠叨叨的声音，不知是在说谁。
    黎昕拉开门，脚踏进房间内，一眼就看见各式各样的包装袋占了玄关大半个通道。
    “妈，你别说了，我现在收拾还不行吗？我姐又没回来。”
    厅传来悉悉索索收拾东西的声音，伴着陈若云满不在乎的嘀咕，“我不就买点儿东西嘛，还至于唠叨半天么？”
    蔡玉华喘了口粗气，似乎有些无奈，“我们过几天就走了，你就不能忍忍？活像从来没见过钱似的，一身小家子气。”
    黎昕关门的动作停下，手从门把上离开，脚步轻缓地落在地面，站到那堆东西前，垂眸看着。
    el，prada，valentino，armani……
    包包衣服化妆品，个顶个的都是大牌，其中不乏限量款，看样子是把百货商场那些专柜逛了个遍。
    她成名这么多年，也还没这么大手笔地买过东西。
    玄关与厅之间隔着个博物柜，因此房间里的两人并未发现她。
    蔡玉华的话说的难听，陈若云倒没怎么生气，依然是不痛不痒的声音，“您儿子这么拖累我，我当然没见过。”
    “没我儿子，你一辈子也见不到！”
    “对对对，知道您家里厉害……”
    陈若云嘴上不依不饶地反驳着，扭扭捏捏地向着玄关走过来，远远就看见自己一下午的战利品，开心地忍不住又笑了声。
    走到近前，刚准备弯腰收拾，余光瞥见黑暗中一言不发的黎昕，忍不住尖叫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