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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
当初听到他对我说出那个“滚”字,我怨恨他;
看见他为了我痛苦悲抑,我心疼他;
可如今我醒了,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我们之间的矛盾依旧没有解决,当面对对方时,我们没有劫后重生的激动、没有深情夫妻的你侬我侬,就淡淡的,甚至还有点尴尬。
这时,睦儿醒了。
他翻了个身,爬到双生子跟前,小脑袋侧枕在胳膊上,指头好奇地戳了下六郎旸旸的脸蛋,然后眨巴着眼望向我。
“你知道他们是谁么?”
我强打着精神,虚弱地问。
“小猴子。”
睦儿一本正经答,笑嘻嘻地指着旸旸,问:“介个可以玩吗?”
听见这话,我气得要背过去了。
“他们是你弟弟,不是小猴子,也不能玩。”
我耐心地给睦儿解释,笑道:“你记不记得娘亲的肚子之前特别特别大?”
“记得。”
睦儿甜甜地答。
我手伸过去,摩挲着睦儿的小脑袋,柔声道:“那是娘亲在肚子里给两个弟弟盖了个小屋子,现在他们不想在里面呆啦,就跑出来和小木头哥哥见面啦。”
睦儿似懂非懂地点头,隔着被子指向我的腰腹,问:“娘亲,小木头以前有没有屋子呀?”
这时,李昭强凑了过来,厚着脸皮加入我们母子的温馨一刻。
他手附上睦儿的小屁股,拍了拍,一路往上,十分自然地按住了我的手,对睦儿说话的时候,却含情脉脉地看向我,柔声道:“娘亲生你们三兄弟不容易,你以后要好好孝顺她啊。”
我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去,佯装给双生子掖被子,疲累地喘着气,客气地强咧出个笑:“臣妾听秦嬷嬷等人说了,陛下这两日不眠不休地守着臣妾,都累病了,您还是回去歇着罢,六郎七郎生的时候不足月,若是沾惹到风寒,那可就不好了。”
“啊。”
李昭一怔,眸中痛苦之色甚浓,尴尬笑道:“朕不多留,就是过来瞧瞧你和孩子们。”
说到这儿,他神色黯然,委屈地如同受了气的小媳妇,偷摸抬眼觑我,嘟囔了声:“你以前从不在朕跟前自称臣妾,怎、怎么忽然改口了呢,还这么恭顺客气,弄得朕好难受。”
我假装没听见,揉了下胸,逗睦儿:“小木头要不要过来吃.奶奶?”
“不要 ~”
睦儿害羞地用双手捂住脸,透过指缝看我:“弟弟吃。”
“还知道让着弟弟呀。”
我笑着打趣,谁知牵动了底下的伤,疼得我嘶地倒吸了口冷气。
我一边和睦儿聊,一边用余光偷偷打量李昭。
他悻悻一笑,叹了口气,满脸不情愿地准备离开,可行到榻边又舍不得走,闷着头撤回来,着实不好意思再凑到我跟前,于是盘腿坐在炕桌旁边。
他箱笼里取出笔墨和宣纸,面色平静地练字,忽然,这人从炕桌的抽屉里翻出一面贵妃镜,将灯盏拉近些,仔细地照镜子。
“哎!”
他刻意重重地叹了口气,斜眼偷瞄我,然后将笔蘸饱了墨,竟开始慢慢地将两鬓斑白的头发往黑描。
瞧见他这刻意又做作的行为,我既觉得好笑,可又心酸,眼睛一眨,泪珠便夺眶而出。
我默默地抽泣,问:“头发怎么了?”
“没什么,朕原先就长过白发,这几日忽然冒多了些。”
李昭放下笔和贵妃镜,挪了过来,他一开始还笑得温和,后面眼睛忽然红了,也掉泪了,恨恨地盯着我,手指抹了把白发,哽咽道:“朕还当你死了,这白头发,就是硬生生给急出来的。”
“谁让你急来着。”
我泣不成声,骂他:“你让我做鬼都不安生,原本我都要跟丽华走了,听见你在上头叫我……”
“往哪儿走?你好好在这儿待着!”
李昭亦哭了,呵斥了我一声。
这时,睦儿瞧见我们俩都哭了,这小子惊恐地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他爹爹,忽然哇地一声大哭,哭得直咳嗽:“小木头也哭哭。”
我和李昭互望一眼,噗嗤一笑。
我拧了下睦儿的鼻子,李昭则打了下睦儿的小屁股。
他将睦儿勾过去,凑到儿子耳边,小声说了会儿话,不知在教什么。
睦儿食指含在嘴里嘬,迷迷糊糊地点头。
忽然,睦儿颤巍巍地起身,走到床榻最尽头,咚地一声趴倒,像个小木棍似的来回打滚儿,紧接着跪坐起来,两只小手抱成拳,对我笑道:“小木头代爹爹滚啦,娘亲不要生气啦。”
我忍俊不禁,招招手,让睦儿到我跟前来,亦学着李昭,在睦儿耳边小声教了几句话。
睦儿嘟着嘴点头,挣扎着站起来,兴冲冲地跑到李昭怀里,抱住他爹爹的脖子,重重地亲了一口,小胖手摩挲着他父亲的脸,柔声哄:“娘亲说,她原谅爹爹啦,爹爹以后再也不许长白头发了。”
我和李昭看着对方,不再隔着阴阳,含泪而笑。
见坡就下,我不会揪着不放,让自己和他都难堪。
这时,李昭将炕桌上的灯盏吹灭,他抱着睦儿过来,拉个只枕头躺倒孩子们的另一侧。
他也顾忌着自己生了风寒,没敢靠太近,只是将手伸过来,轻轻地摩挲着我的胳膊,在黑暗中柔声道:“妍妍你放心,朕过后定会好好责备璋儿,让他过来给你磕头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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