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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正在气头上,又护母心切,提上裤子就要去拉架。
    人在气头上毫无理智可言,张氏再彪悍,在徐浓眼里也不过是个老朽无力的妇人,平时忍让不过是敬着老丈人秀才公的身份,早就想揍这个老虔婆了——所以,他听声判断出张氏所在的位置,故意狠狠推开门,撞在了张氏身上。
    徐浓只想把张氏摔个滚地葫芦,出一口恶气,若是老丈人问罪,他也可以说是误伤。
    ——不知道丈母娘在门外。急着去拉架,推门就误伤了丈母娘。
    可是,混乱中的一切都无法预判。
    张氏被门板推了出去,脚下打了个趔趄,脚踝骨折了,倒地时更加寸——
    徐母看着张氏脑袋上汩汩流出的鲜血,气得跺了跺自己的三寸金莲:“哪个野孩子又往我家里扔砖头?!”好死不死就让张氏磕了上去!
    蒋二娘晃晃悠悠地掩着衣襟走出门来,看着吓木了的婆母和丈夫,说:“快去千金堂请大夫……不,来不及了,快抬着我娘去千金堂……”
    ……
    谢青鹤得到消息时,张氏已经被抬回了家,蒋占文也跟着回来了。
    张氏脑袋上豁了个口子,看着流了不少血,其实伤得不重,倒是骨折的脚踝比较麻烦,邱大夫坦言很可能无法痊愈,以后就会留下残疾。
    蒋二娘一直都在照顾张氏,蒋占文见张氏被安置在床上,居然对蒋二娘说:“去照顾你弟弟。你娘这里有我……”他也知道自己不大靠谱,“和你三妹。”
    正说着话,门外车马萧萧,灯火一路点着,大姐蒋元娘和大姐夫李常熟一起来了。
    谢青鹤装着病不能出门,蒋幼娘给他当了耳报神,听说张氏没有性命之危,谢青鹤也不打算冒险去施救——邱大夫医术真的不错,应付一般病症足够了。
    蒋二娘进来之后,蒋幼娘就换了出去照顾张氏,谢青鹤才看清楚蒋二娘肿起的脸。
    徐浓从前都是照着有衣裳遮掩的地方殴打,今日是被张氏的呱噪和蒋二娘的反抗不从刺激得失去了理智,才会在蒋二娘的脸上也留下了痕迹,看得触目惊心——蒋二娘本是蒋家三姐妹中最为秀丽,平素抿嘴一笑就有无限风情,这会儿竟然被打得肿起像个猪头!
    谢青鹤上前扶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半晌才低声说:“是我没顾及到。”
    蒋二娘不住摇头,默默坐了片刻,她才问:“可义绝么?”
    丈夫把亲娘打成这个样子,但凡不是娘家势弱到了尘埃里,这门亲事都做不得了。要么蒋家不再认蒋二娘这个女儿,要么蒋二娘与徐浓义绝归家,他日再择夫婿——当然,闹出这种丑事,蒋二娘想要再嫁非常困难。很多时候为了保全女儿的婚姻,都是女儿女婿一起扔了。
    谢青鹤摇头说:“义绝不易做,牵扯太多,也显得我家刻薄不容人。稳妥起见,只求速速和离,他日坊间议论,也是他家理亏。爹只有个秀才功名,全仗交游广阔才有些势力,做事就必得理直气壮,绝不可咄咄逼人,若是弄得家里名声坏了,让爹离了那个圈子,以后怕是饭都蹭不上了。”
    蒋二娘又幽幽地说:“我看爹的样子,好似还没有想到这么长远。”
    蒋占文愤怒归愤怒,看着张氏满头是血还有点腿软,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叫女儿和女婿和离的事,倒是把蒋二娘骂了个狗血淋头,怨她没有照顾好亲娘,让亲娘在婆家吃了这么大的亏。
    谢青鹤想了想,说:“再待一会儿。”
    等他这个孝子在二姐的按摩下缓过劲儿,马上跳出去手撕谋害亲娘的二姐夫!
    让谢青鹤很意外的是,不等他出场,那边大姐夫李常熟就把这事给提起来了。
    蒋元娘和蒋幼娘都在屋内照顾张氏,蒋占文则跟大女婿在堂屋说话。
    李常熟年纪跟蒋占文差不多大,平素翁婿之间倒是经常碰得见——镇上有头有脸的富户大家就那么几个,蒋占文在各家混饭吃,跟大女婿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蒋占文有功名(镇上比较稀少),李常熟有钱(镇上三五家),两人也算是互相抬举。
    所以,李常熟跟蒋占文说话不那么小心翼翼,翁婿之间的礼数守着,说深了就更似老友。
    “妹夫他说话也是不尽不实。岳母与妹夫他娘撕扯在一起,怎么就那么刚好,他一推门,单把岳母推下台阶摔破了头,他自己亲娘好端端的毫发无伤?世上有这么凑巧的事?”李常熟先确定了徐浓的动机,“他就是故意的!明知道岳母在外,摔的就是岳母。”
    蒋占文能考上秀才,脑子也不差,当然知道徐浓是故意摔自己老婆。
    “他摔的只是岳母么?不是。任谁都知道,妇人一生所系,皆在丈夫身上。嫁给高官,她就是夫人太太,嫁给贩夫走卒,她就是农妇渔妇卖茶汤的,岳母是金尊玉贵的秀才娘子,谁人不晓啊?平日里走出门去,谁不礼让三分?礼让的都是岳父大人您。”
    “妹夫既然敢摔岳母,必然是早已对岳父您心生不满,否则,岂敢如此无礼?”李常熟说。
    “就是乡下蛮夫,也没有娶了人家姑娘,反倒要去打岳父岳母的道理。都说岳父岳母是外父外母,再是‘外’,那也是父母。今儿这事闹得这么大,半个镇子都知道岳母在妹夫家受伤的事情,岳父大人,”李常熟严肃地说,“妹夫这门亲,只怕是做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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