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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破脸

      罗大姑娘见到弟弟的瞬间, 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眼泪刷刷地掉了下来。
    自从罗子兴出门后,她的心一直都提着, 生怕路上有个什么闪失, 又怕得不到舅舅家的帮助。他的心一直倍受煎熬,忐忑不安。在这种心情下,她自然无法忍受朱氏的多翻挑衅了,就借着与朱氏的吵闹来排解自己内心的情绪。
    “姐姐,姐姐。”罗子兴扑过来,一把抱住自己的姐姐,大哭起来。姐弟两人相拥着,都泣不成声,甚至都忘记了还有外人。
    罗大姑娘仔细地看了看弟弟, 说:“瘦了,路上可是受了不少苦?”
    “没有,我很好。等会儿再与姐姐细说。”罗子兴答。
    此情此景,令柳玉琴等人都不由自主的退了出去, 回避了一下。
    屋里,罗大姑娘倒是很快就回过神来, 一边擦眼泪一边吩咐不好意思地说:“瞧我们只顾着哭,连客人都没招呼,这也太失礼了。”
    罗子兴也反应过来, 连连招呼柳玉琴:“表哥, 快进来吧。”一面又吩咐人去端茶倒水。
    见机的仆妇们早就已经端来了热茶水在外面等候着呢, 听到吩咐,立马过来侍候着。
    罗大姑娘面不改色,只扫了仆妇一眼,就笑吟吟地给柳玉琴施了一礼,赔罪道:“不知表弟上门,多有招呼不周了。”一面又请柳玉琴上坐。
    柳玉琴见状,只得文绉绉地行了个礼,说:“表姐也请坐。”
    罗子兴挥了挥手,让那两个仆妇下去了,才皱眉道:“姐姐这里,也太冷清了些吧?连一个近身的仆妇丫头也没有了?那毒妇也太可恶了些。”
    “不要紧的,我自己又不是没手没脚的。”罗大姑娘冷笑道。
    这些日子,衣食撒扫这些活儿,全是她自己干,屋子里稍微象样些的东西也都被朱氏以家里经济不好,给拿去卖了。不过,真正的好东西,她早就收起来了,也不在意这些普通货色,再者她也不是好欺负的,不过是让朱氏先得意得意罢了。
    而且她孤身一个人,连个侍候的下人也没有依旧对付得了朱氏,不过是在饮食上吃些苦头罢了,这真算不得什么。要不是因为担心罗子兴,她的精神面貌还会更加好。
    仆妇们走开后,春桃就自动走到大门外去放哨了。
    屋内,罗子兴这才对姐姐和盘托出,柳玉琴这个表哥是假冒的。
    罗大姑娘大惊失色,娇面一片苍白,不过她到底不是普通人,很快就收拾好情绪,对柳玉琴施了重礼,郑重地说:“大恩不言谢,以后柳公子如果需要我们姐弟办的事,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柳玉琴连忙摇头,说:“相逢既是有缘,想来,也是你们命中注定有人帮忙。不然,我也不会走错了路,遇上了你弟弟。”
    柳玉琴的本意是说,既然这么巧和让我遇上了罗子兴,才伸手管了罗家这档子事,你就不用太在意了,只能说我们真是有缘。但是她却忘记了自己眼下是男儿之身,而且还是假冒的未婚夫,此话一说,罗大姑娘不由自主地就多看了他几眼,刚才罗大姑娘因为男女之防,并没有直视柳玉琴,只看了个大概,此刻她才正视起自己的假冒未婚夫起来。
    柳玉琴身为女子虽然长得不漂亮,但是作为男子,她的样貌就算还不错了。在罗大姑娘眼里,只是觉得她年纪稍小,还带有点婴儿肥,但一想到自己要嫁给一个小男人,罗大姑娘心里不由得百味陈杂。
    这令她想起了自己的亲娘刘氏。刘氏也是比罗老爷大,大了一岁多快两岁。罗老爷成亲时其实是不懂事的,样样都得靠妻子和母亲。一开始夫妻两人也算和谐,但随着罗老爷年纪的变大,见识多了些,就对样样管束着自己的妻子心生嫌隙了,不然,罗大姑娘也不会比弟弟大了这么多。
    罗老爷从不反省自己的错处,一个劲觉得妻子就是因为年纪比自己大,才会老管着自己。以至于对妻子比自己年纪大,越来越在意,对妻子也越来越冷淡。但是在母亲面前,他还蛮会装,从不表露出来。毕竟他也是寡母一人养大的,他爹也早就过世了。罗老太太一人养大独子,自然性子也很强势。
    刘氏也不能对婆婆说这些事情,凡事只能自己忍着,为了自己的地位,她也只能想方设法与婆婆搞好关系。所以罗老太太对儿媳很满意,罗老爷就算想说什么也没机会,但是私下里他对刘氏态度非常冷淡。罗大姑娘那时候即便是年纪小,也能感觉得到,所以她对这个父亲是真没什么感情。
    后来刘氏难产,其实也因为那天罗老爷与她起了争执,刘氏情绪激动之下动了胎气,早产加难产的。不然,刘氏也不会在发现自己身体已经不行了,安排人手给女儿留下了后路。
    因为刘氏不敢完全相信婆婆,而且她也很明白自己一死,丈夫必定再娶,而且这次娶亲,还会以他的意愿为主。他要是娶了个自己喜欢的女人,自己的孩子在这个家,处境该有多难啊。所以,刘氏还给心腹留下了一封信,让等到女儿通人事后再交给女儿,信里她交待了很多事情。让罗大姑娘也明白了很多事情,心里对罗老太太也有了防患之心,私下里也笼络了几个人手,为自己办事。
    这也是罗老太太死后,她还能护得住自己与弟弟的很重要原因。再者,就好象是刘氏在天有灵在看顾着自己的儿女一样,朱氏一直没能生个儿子,也使得罗老太太把罗子兴当成了唯一的继承人。罗大姑娘作为罗子兴的亲姐姐,自然而然的地位就更加重要了。
    罗大姑娘在得知了这些往事后,心里要说在不意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很聪明,知道自己唯一的依靠是祖母,并不敢表露出来。但她心里对嫁给比自己年纪小的男人,多少有些抵触。她怕自己也落得个和母亲同样的命运。
    柳玉琴不知道自己一句话,触到了罗大姑娘什么霉头,让罗大姑娘神情都变了,她不由地看了看钟玉山。
    钟玉山倒是很明白,连忙说:“罗大姑娘,我们还是先商量一下,该如何圆场子吧。”
    果然,罗大姑娘立马收拾好了情绪,说:“虽然我们不是真正亲戚,但是大家能帮我们姐弟,也是缘分。如果柳公子不嫌弃,柳家又不嫌弃,我们就还是按你们的原计划行事吧。”她倒是直接表明了自己愿意嫁给柳玉琴。人家既然想要她,又帮了他们姐弟,他们姐弟在这个家也呆不下去了,她宁愿赌一把。反正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也许这位刘少爷是真正愿意娶自己呢。
    柳玉琴听了她的话连忙摇头,可还没等她说话,罗子兴就急了,他不知道柳玉琴是女儿身,连忙说:“你真的嫌弃我姐姐?”
    说实话,他倒是蛮愿意柳玉琴真娶了他姐姐,毕竟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也看得出来,柳家经济条件不差,而且柳玉琴也是个能当家作主的人。姐姐嫁给这样的人,日子不会差。
    柳玉琴连连摇头,只得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其实是个女的,怎么能娶妻啊。”
    此话一出,罗家姐弟惊呆了,罗子兴更是象傻了一样的,不敢相信地问:“你真是女的?”
    柳玉琴点点头,说:“我要是男的,我就把你姐姐娶回去了。”说实话,罗大姑娘长得还不错,为人也十分大方,还聪明能干,性子更是柳玉琴喜欢的,真与这样的人当伴侣是很不错的。
    罗大姑娘只愣了片刻就回过神来,说:“如此说来,你们的意思是,想方法把我弄出这个家门,往后我们姐弟的生活,还是由我们自己打算了?”
    钟玉山点点头,说:“就是这个意思。”他越发对罗大姑娘刮目相看了,这个姑娘年纪不大,甚至一直在内宅中生活,胆量与手腕却真心不错,临时处事能力也极强,令他很愿意帮助她,于是他又说:“如果罗大姑娘不好安排,我们也能帮你们重新弄个户籍,你们姐弟改名换姓去其他地方过日子。”
    罗大姑娘沉默了片刻,下定决心说:“如此,就先按原计划行事。”
    她的话音刚落,朱氏就和罗老爷就带着下人闯了过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只是,在门口就被春桃拦下了,罗老爷大怒,喝道:“你是什么东西?”
    他一声令下,仆人都过来推拉春桃,春桃冷笑两声,三两下就把一堆子人全部放倒了。
    外面一阵鬼哭狼嚎,朱氏也借机大骂罗子兴姐弟两人。
    罗老爷快气死了,一个劲地骂儿子:“不懂礼数的畜生,连外男都带进了内院。”
    钟玉山和柳玉琴立马调整到对战状态,罗大姑娘也回身安静坐下了,看了柳玉琴一眼,柳玉琴连忙说:“春桃,进来吧。”
    春桃听话地放了朱氏与罗老爷进门,自己依旧象门神一样耸在柳玉琴身边。
    钟玉山慢条斯理地冲罗老爷潦草地行了个礼,说:“问姑爷安。”他还是把罗老爷当成刘家的姑爷来问安的。
    “姑爷”二字,惊得罗老爷半天没回过神来,此刻柳玉琴也学着钟玉山的样子,给罗老爷行了个晚辈礼:“玉琪给姑父请安。”
    没等他回过神来,钟玉山又说:“年前,我们老爷接到了亲家老太太的手书,商量我们少爷与大表姑娘的亲事。只是因为长山路远,这信在路上走了两年,才到我们手上。本来半年前就该安排人来罗府商量的,只是因为我们老爷生了一场病,我们少爷要侍疾,耽搁了时间。不久前罗表少爷匆匆赶到我们刘府求助。我们才知道贵府居然背信弃义,想把我们表姑娘许给外人。今天我们是来讨个说法的?”
    说完,他还拿出一封信及一样信物。这些都是罗大姑娘准备好的。
    罗老爷细细看过,确认信是母亲的笔迹,信物也是母亲的心爱之物。也就是说,罗大姑娘和刘少爷的婚事,真是有凭有据的,可不是大家空口说的白话。
    朱氏见状,连忙扯了扯罗老爷,还说:“我们老太太已经过身好几年了,现在还不是你们说什么就什么啊。”她完全就是让罗老爷一口否决这件事。
    钟玉山冷笑道:“你们要是攀上了高枝想悔婚也行,只要退回婚书和聘礼就行。可是,我们刘府还是表姑娘的外家,姑娘的婚事,我们老爷也该知道啊,你们是把我们表姑娘许给哪家高门大户了?以后我们刘家也好认这门亲啊。”
    朱氏被怼得满脸通红,说不出半个字来,罗老爷倒是很有气势地来了一句:“这是我们罗家的事情。关你们什么事?”
    朱家算什么高门大户,不然她这个美貌的十五花季少女也不能嫁给一个有儿有女的鳏夫,还不就是图了罗家的五百两聘礼银子和后续的各种打秋风啊。而且,这桩婚事,还是朱家图谋多时,把她主动献上,勾引得罗老爷失了魂才达成的呢。
    这些年,朱家不事生产,完全就是靠罗家在生活,不然朱家的儿子也不至于娶不上媳妇,把主意打到罗大姑娘头上来了。
    “罗家的事情,还真与我们刘家有关系。我们表姑娘都要嫁人了,我们姑奶奶当年的嫁妆,也该好好清算,该给我们表姑娘当嫁妆的,该给我们表少爷的,也得一一落实核对清楚。”钟玉山冷冷地说。
    这可是事实,一般来说女子嫁人去世了,其子女未成年,嫁妆是该由娘家人来共同清点,等她的子女成年后再分配给子女,而不能由夫家自行处理,特别是继室吞没掉。
    罗老爷自然知道这个理,一时也拿不出话来反对,何况他还很清楚,元配的嫁妆,大半都已经被朱氏把持在手中,还用掉了大多数呢。被钟玉山这么一说,他也心虚了。但是输人不输战啊,他转头就冲儿女骂道:“混帐东西,一个二人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就是,养条狗还知道护家呢。养他们有什么用。”朱氏连忙附和道。
    罗子兴气得脸红脖子粗就要跳出来,罗大姑娘却拦住他,冷冷地说:“我们不是罗家养大的,是我娘的嫁妆养大的。就连罗家也是我娘的嫁妆在养着呢,你们看,连朱氏头上戴的金钗也是我娘的嫁妆呢。我这屋子里的东西,但凡值点银子的也都被朱氏收刮走了。我很早以前就对过我娘的嫁妆单子,上面的东西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呢。”
    罗大姑娘还是第一次当着外人及下人们的面,完全不给罗老爷一点儿面子,显然是打算与他撕破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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