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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上岸,因受毒雾影响导致他呼吸困难,裸露在外的肌肤生出一层细密的红疹,大脑充血连脖子也抬不起, 咳喘许久才缓得一丝清明, 揉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竭力聚焦, 吃力打量着周遭景象。
孤屿上弥漫的毒霾要比海岛四周稀薄许多,并不致命,但重雾之下能看到的景象也很有限。
近处海滩上盘桓着长蛇蝎子一类的毒物,许是久久不见活人有些惧意, 一时还不敢接近来者。
虞扶尘勉强爬起,东倒西歪的走着,眼前景象一片模糊,分不清是真是幻。
他本能的找寻那人,忘了天生对毒物的恐惧,扒开茂盛的灌木丛,踏着杂草丛生的小路向前。
不知走了多久,才感到眼前一阵明光袭来,赫然现在眼前的是一座从未见过却莫名熟悉的村落,阡陌交错,纵横有致。
虞扶尘像具行尸走肉,被毒雾侵蚀意识,只凭身子的直觉,仿佛回到那时玄难封印他记忆的幻境,所做的一切都身不由己。
他不明所以的叩开柴扉,推门进入一间屋舍,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尘灰,呛得他连咳几声,激的淤在喉咙的毒气发散,咳出半掌的血沫。
屋内光线昏暗,看不清陈设,虞扶尘施法,掌心簇起一缕火苗映明四周。
此处空间不大,颇显拥挤,而且十分杂乱,需要小心翼翼避开障碍。
随着他的靠近,榻上的躯体也愈加显眼,竟是一具皮肉腐化的骨架,看得虞扶尘一惊。
此人死了许久,尸骨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土,四肢扭曲,下颚与头骨脱离,神色痛苦,死前应是受尽折磨。
他控制火光一路向下观察细节,这具骷髅的盆骨较宽,眉骨偏高有着典型的性别特征。
竟是具女尸?
他隐约猜到什么,照见尸骨下身的被褥上仍斑驳的大片暗色时了然,推测此女是生子时遭遇血崩才殒命,当真可悲。
虞扶尘熄了火苗,合掌低念往生咒超度亡灵,随后出门向下一户人家走去。
如果邻居惨死却迟迟无人收尸,最坏的情况当属整座村落都遭遇横祸,屿民无一幸免。
但虞扶尘却起疑心,方才他只见到一具女性骸骨,若真像他想得那样不堪,那女子生下的孩子又在何处?
脑中一片混沌,很难深思其中细节。
虞扶尘见此处房屋构造不尽相同,昏暗的房中只有一扇巴掌大的天窗,更有甚者连孔洞也未开,四壁严丝合缝,好似屿民生来畏惧阳光一般。
虞扶尘心中揣着好奇,可惜被毒气所扰,脑子转不过弯儿来,木然进入四处透着诡异的屋舍。
这间屋子相比起方才那间显得狭窄许多,床榻上同样卧有一具骸骨,身子颀长,骨骼粗壮,并未出现骨骼疏松与佝偻萎缩的情况,应是位青中年男子,周身覆着厚被,许是病入膏肓。
至此,虞扶尘心中还没有波动,只想尽快找到失踪的风长欢,忙向下一间赶去。
与之前有所不同,第三间屋舍被精心布置,白幡在残风中飘摇,供桌上奉着两块灵牌,字迹已被风沙打磨的看不清晰。
悚然的是灵牌之上,竟从大梁悬下两根麻绳,各自吊着一具骸骨,虞扶尘隐约认出是他方才见过的二位。
如若不是一缕光束恰好打在供桌之下,虞扶尘险些忽略了缩在桌下的黑影。
那是一具男童的尸骨,被保存的十分完好,皮肤还泛着光泽,睫毛与黑发也在风中微微颤动,好似只是小憩片刻。
虞扶尘误以为他是孤屿唯一的幸存者,直到伸出手来探到一片冰冷,才意识到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这个场景,男女的尸骨,与男童的处境,以及他的面容……
虞扶尘骇然望着死去的男童,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惊惧之下竟将男童一把推开,跌跌撞撞跑到门外,腹中翻涌一阵恶心。
不……不会是他想的那样。
“师尊……”
师尊,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好不好……
他一路狂奔,慌不择路不知逃到何处,直到筋疲力尽跪倒在地。
眼前恍然是一双不染尘秽的玉足。
“行止,你看那是什么。”
风长欢的面容很不清晰,就像笼着层迷雾。
他手指向远处,循着望去,虞扶尘难以置信瞪大双眼。
是尸山血海……
无数残肢断臂被叠起,嶙峋枯骨堆积成山,直冲云霄。
每一具骷髅都以扭曲而痛苦的姿态被捆缚在一处,拼凑起通往九重天界的骇人之路。
虞扶尘双目血红,颤抖的手覆上双耳,逃避着回荡在耳畔的蛊惑之声。
“虞行止,记起来了吗?记起来你真正被掩藏的过去了吗?”
“好好想想你是谁,也想想风长欢是谁吧。”
“其实你早有预感,玄难的法术暗藏玄机,否则记起过往何须进入幻境?”
“虞行止,你的过去是被人精心伪造的,那个人是谁,是你心心念着敬着爱着的师尊吗??”
……
“不,不是我……不是我……”虞扶尘不住哀求,“你住口,不是我,也不是他!!我没有……他也没有!!”
一声怒吼,世界骤然死寂。
天地间好似只余二人相持相对。
虞扶尘茫然抬头,望向他的“师尊”,口舌干哑难发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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