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自从琬琰园交给迎蓉打理后,陆家上下雀声四起,都在议论着迎蓉何时嫁给陆执的事,谢依涵为人温顺,听着也没什么,可身边的丫鬟书双气不过,日日都要抱怨。
陈念真那边也瞧不过迎蓉那副得意忘形的嘴脸,便一个劲的在谢依然跟前吹耳旁风,经过连着几天的怂恿后谢依涵不得不做出些事情来。
正在种小树苗的阿弗让她拽了过去。
“教训迎蓉?”阿弗挠着脑袋。
谢依涵点头:“嗯。”
阿弗笑了:“噢,你是为了独占少瑄哥哥,我以前在宫里边见过的,不过我皇帝舅舅最喜欢的还是要属你的二姑姑谢婕妤了。”
谢依涵顿时羞,捂着她的小嘴不让再说了。
恰此时迎蓉走了过后,也不知道是同一旁的人说了些什么,抬手就甩了对方一巴掌,那人被甩了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跪下与她道歉了。
走近一听,那人说的是:“少奶奶饶命,少奶奶饶命。”
谢依涵走了上去:“陆家何时来的少奶奶?”
这句话也确实是触犯到了她,且不说她想不想嫁给陆执吧,既然这个头衔现在是她的,叫谁抢了去她心里都不会好过,而且这人还是三番四次挑衅她妄图霸占她位置的下人。
迎蓉转过身笑了:“原来是谢小姐和纪小姐啊。”
谢依涵眯着眼睛瞧:“怎么说你也是个下人,不但公然教训与你身份一般的人,而且见了我们还是这副态度,你可真是不知规矩。”
迎蓉扭着小腰一笑:“谢小姐这话可就说岔了,如今琬琰园交给我管,我背后依仗的是二少爷,区区一个丫鬟而已,至于你们,说到底你们都只是陆府的客人而已,年岁到了就要离开的,不待多日我便是陆家的主人,何苦怕你们。”
“你……”谢依涵并非巧舌如簧之人,跟这种人吵哪里吵得过。
眼下这种情况也就阿弗这种从二公主那处学来的东西能派上用场了,她冲过去对着迎蓉一顿薅,两个人皆是倒地,还未爬起来便听见她说:“你就仗着照顾了我少瑄哥哥几回所以这般嚣张么?我少瑄哥哥病着时,家里的下人也没少忙活,依涵更是走遍全国为他求平安,我娘亲失血引药致昏迷,陆爹爹日日难眠,陆奶奶殚精竭虑,我皇帝舅舅甚至把宫中最好的御医遣至此地,我少瑄哥哥的病不是因你一人好的,每个人做的都比你多。他念着旧情放纵你,你难道就不知道收敛吗?”
这席话确实是让迎蓉僵在了原地。
她一直都在仗着陆执‘恩人’的身份横行陆府,却不知……那些恩情早在她每一次的逾越和胡搅蛮缠中被消磨得一干二净了,陆执能忍她一时,又岂会忍她一辈子?
“阿弗。”谢依涵捏着嗓扯她衣角,声音微微发颤。
阿弗回头一看,那颗有着几十年历史的柚子树下站了位束高发穿玄衣的男子,如画的眉眼疏离而冷清,饶是如此都勾着少女的心。
谢依涵紧张兮兮的拉她:“怎么办怎么办?少瑄哥哥见我们欺负她一定会怪罪的。”
这一幕她在皇宫里常见。
毕竟那里只有一位看客,其他的都是随时要上台的戏子。
一般这种情况皇帝舅舅会惩罚欺负人的人。
唉……
好像是我们。
阿弗握住了谢依涵的手:“没关系,我过去找他,毕竟我是妹妹,他不能拿我怎样。是不是呀,小嫂子?”
前面听着还有些小感动,听到后面谢小依涵就羞涩难当了,每次阿弗这么喊她她都会脸红,而阿弗就喜欢看她这种娇滴滴的表情,故意逗她。
阿弗一步步的走到陆执面前,用刻意的笑容为自己谋个好结果。
陆执眼皮不动:“干嘛打她?”
阿弗睁大眼睛摇头:“依涵什么都没有做,人是我要欺负的。”
“你欺负她?”陆执觉得好笑,迎蓉与阿弗应该是没有半点冲突的,而且阿弗这性子也不像是会主动去欺负人的人。
阿弗点头:“对啊。她勾引你,我楞的恼她,这才叫依涵陪我过来,动手打了她。”
陆执又笑了,而且蹲下身看她:“你恼她?”
阿弗还是点头:“嗯。自然是恼,你是我哥哥,我瞧不得你跟她在一块,也瞧不得你对她好,这些理由还不够吗?”
他噗嗤一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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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少爷……”迎蓉连滚带爬的到了陆执脚下,脸颊上两道泪痕尤其明显:“少爷不要赶迎蓉走啊,迎蓉这辈子只想跟着您。”
陆执轻轻一动便把腿从她的手里抽出来了,连后脑勺都写满了冷酷无情二字:“你若想嫁人,陆家自会给你寻户人家;若不想嫁,我们陆家养你一辈子也是不成问题。从即日起便去吧。”
“少爷……”
偷听的小耳朵动了两下,狡黠的大眼珠一动,她问:“廊州是什么地?”
陈念真回:“那是奶奶的娘家。”
遣送走迎蓉后,陆府总算是驱散了雾霾,一切可见生机,陆执也从周南居偏房搬回了他的琬琰园,不过依旧是早出晚归的忙活,一个月都难见人影,陆执冷酷得生活里只有刀剑。
没过多久永安城来了信使。
有两桩大喜事。一,宫里的谢婕妤有喜了,皇帝陛下决定在年末大赦天下一示庆祝;二,皇帝来旨催促陆执走马上任顺天府府尹了。
陆执接过上任诏书后沉默了许久。
陆启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形中有股勉励他的意思。
眼下朝中局势暗潮汹涌,陆启又在恆安修养,陛下龙体欠安,自然要提拔可用的人才到御前,陆执就成为了不二人选。
“小侯爷,这是三殿下来的信。”太监在没人后方才把信偷偷摸摸的塞给他。
陆执与三殿下有过几年的同窗之谊,因秉性相同一直交好,这些年也有书信往来。
拆开信看了几眼唇角抿紧了些。
陆启知道他的忧虑:“眼下东宫之位空缺,你此番前去必定会卷入党争,躲也是躲不掉的,三殿下这时候来信意图也是不言而喻了,你想好要帮谁了吗?”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不管你做如何抉择,父亲希望你莫要被钱权迷了心智,道存从之心也,对得住自己的良心。”
陆执把信对折了几下放进袖口。
阿弗举着两束红梅跑了进来,圆润润的脸蛋上冒着热气,她笑呵呵的仰着脑瓜:“给你们。”
陆执低眉看了眼递在自己面前的红梅眉眼间的思虑消减了不少,可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更加能清楚的知道肩负在自己身上的重担到底是什么,他的决定关系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陆家一家子上下百口人的身家性命。
陆启将阿弗抱了出去:“又重了?”
阿弗搂着陆启的脖子捻飘雪:“娘亲又给阿弗加了衣裳,不赖阿弗吃得多。”
陆启笑:“你娘亲呢?”
阿弗指着雪梅从中穿梭的人儿:“喏。”
看过去,倩影落雪,孤洁傲世。
宛如一只小狐狸下了山。
二公主抱着一堆梅花吝啬的给了陆启一只:“采多了,送你一束。”
陆启单手托着阿弗接过了梅。
飘雪漫天,倒是应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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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十一月飞雪,新的一年即将来临,居住在重华寺里的陆老夫人也要带着陆泽那小家伙回来了。
为了过这个节日,陆家上下又开始忙活了。
御医替陆启把着脉。
二公主坐在一旁时不时地探脑袋去看。
御医一收手便听得陆荷问:“我兄长的病如何?”
御医叹了口气:“侯爷这是年轻时积下的旧疾,当时没有根治,身体里的毒素未得到完全排解,又殚精竭力这么些年,前些日子我便与侯爷说要放松身体方得长久,可侯爷人是歇着了,这脑子不停又有个什么用处?另外,少动怒。”
陆荷转头指着二公主瞪了两下。
御医又说:“侯爷有时间多散散心吧。”
二公主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还能撑得过四十不?”
御医叹气摇着头:“四十只不过是个概数。若不好生修养,莫说四十了,恐怕倾刻时常也难挨;可要是能好生修养,多活几十年也不是个难事。”
陆启笑得无奈:“即便我死了,陆家,也是你的靠山。”
好看的眉眼微微一震,玉指捏着茶杯在手里头转,陆启瞧了半晌便算了。
外面阿弗抱着雪梅枝在雪地里穿梭嬉闹,跑了几圈后,没瞧准路摔水坑里了,厚重的兔毛大氅由外及里湿了个透彻。
二公主抱着她边脱边训:“瞧瞧人家依涵多淑女,陈念真再怎么闹也没有像你这般,手张开,一天换了两身衣服,看你到时候没了可咋办,缩在被窝里不出去见人了?”
阿弗趴在浴桶里,下巴挂在浴桶边上。
二公主恨她不成器,狠狠地戳了两下后就去寻衣服,穿上后手袖短了,裤子短得更加厉害,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阿弗这一年长高了不少,都快到她胸口处了,看来多吃饭还是有用的。
也不能总买新衣服,而且小孩确实长得快,衣服穿了一年可能又得换了,陆荷那边就把陈念真穿不了的衣服都拿过来给了她。
阿弗哪里肯穿啊。
“不要,阿弗宁愿缩在被窝里也不要穿别人不要的衣服。”裹着大被窝的毛毛虫只露出两个大耳朵。
二公主无奈得厉害,三来二去说不通就把衣服扔地上了。
阿弗哼唧两声坐着没动。
那边二公主生着一顿子闷气去了院里透气,穿过书房敞开的窗户看见玥漓正在与陆启对话,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你一句我一句。
她都快忘记玥漓这么个人了。
当时她把玥漓从花楼里解救出来后就一直安排的陆家做小活儿,玥漓之前似乎出身于名门,所以什么事情都不会干,然后她就给玥漓调身边来了,日常只需伺候她梳洗。
“你读过书?”陆启不免有些惊讶。
玥漓低头研着墨:“是。闺阁时,家里有请先生教我,长兄做画时,我便是在一旁研磨,您瞧。”
墨水沾着墨棍久久不下,确实是研了一手好磨。
陆启笑:“那以后就由你来伺候我的书法吧。”
玥漓正欲回一句是,岂知二公主已经进来了。
“要抢我的人,却不经过我的同意,陆侯爷这是哪门子的规矩?”二公主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看玥漓:“我方才还在找你,感情是来了侯爷这处,害我好找。”
玥漓楞了片刻后跪下请罪。
陆启当然不晓得她们俩之间是为的什么,要去扶,便听见二公主又说:“莫说是她了,你跪,我也是受得起的。”
陆启甚是无奈的盯着她瞧。
前些日子腿脚不利索就安分了几天,现在腿脚好了又要瞎折腾了。
一回房间二公主扔了一通东西,火气发完后裹着被子卷了两圈,让人抢了被子的阿弗冷得双手双脚直颤,她赶紧钻回被窝,二公主搂住她的小手,愤愤不平的抱怨了一句:“谁知,竟然带回来一个白眼狼。”
“谁是白眼狼?”二公主的怀里很暖和,阿弗忍不住贴紧。
二公主掐着她的小脸说:“就那个玥漓,竟然敢在我的眼皮底下对着我的男人使狐媚子术。”
阿弗听不明白了:“玥漓姐姐不过是给陆爹爹研墨嘛。”
二公主拍她肉脸,发出阵阵清响:“你不懂,男女之间的情谊,就是从这些小事里延伸而来的。”
阿弗更不懂了,只是叹了句:“你们这些大人好难搞哦。”
二公主咬着牙握拳:“我救你回家,你却惦记着我的男人,狼心狗肺不要脸的家伙。”
门外恰好路过的陆荷若有所思的盯着书房里的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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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