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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没法追呀……”显微微皱起眉,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香儿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会莫名想起婉儿,他不愿意去想她的,可他常常难以抗拒,“我有两个阿兄和一双弟妹,她跟我们一块儿长大,从见她的第一眼我就喜欢她,可是我拿什么配她呢?哥哥们都很优秀,大哥学富五车,二哥英武不凡,四弟虽不表露,但一定是满腹经纶的,就连妹妹都比我强……”
“这样才显示出你的不同寻常啊!”韦香儿居然笑了起来。
不同寻常?是啊,每个人都是不同寻常的,可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他。显知道韦香儿的身世,是太平见他整天痴痴的,于是主动去查验,太平久混京城,“李九郎”的人脉,说起来连显这个男人都惊叹,区区一个韦香儿当然难不倒她。她是普州参军韦玄贞的女儿,韦玄贞是京兆万年人,这段时间正是偷闲回乡,也就携了女儿来,上京里长长见识。她的出身不如贵族女子的高贵,但也正酿成了她爽朗的性格,平民女子的奔放让显着迷,简单的思考也正契合显的心意,住在东宫风声鹤唳,李显从骨子里害怕尔虞我诈,韦香儿的思维方式并不粗鲁,却是在简单之中透着一股子聪慧,显正需要这么一股清流,来洗净他在宫里染上的尘埃。
婉儿固然是显深藏于心的初恋,显却认为,她不是他能攀得上的人。婉儿这样的女子,凭她嫁给谁,在显看起来都是屈尊了。
“我就喜欢跟你一起说话。”显微微笑着,很久没有笑得这么舒心,“跟你说话,感觉天都放晴了。不像那些白头发白胡子的师傅,说话总不招人好听。”
韦香儿看他一脸窘迫,不禁笑道:“郎君都二十三了,还在上学被师傅责问啊?”
李显一愣,是啊,他都二十三了,天皇身体欠安,正是他这个盛年的皇太子监国的时候,天后却给他安排上几个宰相师傅,天天督促他读书。过去五哥六哥可不是这样,六哥闹得那样厉害,也是日日有公文往东宫送的。
想起来就更是心烦,显看着韦香儿,她竟是他这些日子里唯一的慰藉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最舒心。”
“哪有男子成天约女孩儿家出来鬼混的?”韦香儿嗔怪着,“还在这庙里约会,真是不怕玷污了佛门圣地!”
“极乐之地,要的就是开心嘛!”显还颇有些歪理,却见韦香儿脸色有些不对,忘情地上去拉住她的手,“怎么了?”
“这么动手动脚的,叫人看去了多不好!”韦香儿触电似地连忙放开他的手。
虽然这段日子显已经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但韦香儿心里怎么想,他可是不确定的,她一直表现得很配合,但她本就是这样的性子,所以是真是假他也不清楚。愣愣地看着他被她甩开的手,显有些伤心:“你就是为这个啊?我不叫他们看,他们不敢看的……”
“不是啊,阿爷的期假快到头了,我得跟他回去了。”韦香儿连忙解释,话说出了口又有些后悔。自己干嘛跟他说这么多呢?
看到韦香儿眼里没来得及掩饰的像是情愫的一丝东西,显终于高兴起来:“他走,你留下嘛!”
“胡说什么?哪有单身女子独自留下的?”
“你留下!我娶你!”
冲口而出的一句,让气氛陡然变得尴尬。显也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但这确实也是他的心意。
他都二十三了,还没有成家,父皇母后多次给他物色人选,他也都看不上眼。那些贵族女子的作态,他总难以接受。其实他心里一直藏着婉儿,从婉儿跟天后去了后,一颗心几乎就死了。是韦香儿重新让他的心躁动了起来,从那天一见,从此倾心。
韦香儿倏地红了脸,转身就走,走得很快,害怕后面的人看到她脸上就要掩不住的笑意。
☆、第二十八章
李显的婚事,从一个亲王的婚事升级成储君成家的大事,就算他不提,天后也把这件大事提上了日程。
天后难得有空去后宫,太液亭上,陪着大病稍安的天皇散心。伴驾的人也带得亲近,只有上回被天皇点过名的武承嗣,以及常在宫里应景的李旦。天后倒是想把太平也带来,只是行踪无定的“李九郎”,连天后也捉不住。
“天后日理万机,平时哪里有空来后宫?今天怎么想着陪我逛逛?”李治在铺了褥子的石凳上坐下来,一手拉了拉外罩的袍子。分明是夏日六月,却畏寒成这样。
天皇不与她正面交锋了,收婉儿为才人被证明是一着臭棋,全被天后反算计了。李贤被废,虽说是天皇出来表的态,但那种受制于妻子的感觉愈加明显,天皇与天后之间的冷战,绝不因一方的暂时退却而告歇。
“陛下这是说的什么话?没有事,妾就不能来陪着陛下了吗?”天后在李治对面坐下来,并不急着说事。
虽是不急,但李治看得出来,无论什么事,天后总是要他来主动做,为婉儿脱去奴籍就是这样,废黜李贤也是这样。那回拉着上官仪要废黜天后,嘴上说是为她弄权,其实李治心里明白,为的不过是摆脱这种被利用的感觉。
可他如今被天后一根根地拔去羽翼,还能飞得起来吗?
李治轻叹一声,还是主动问了:“说吧,你究竟有什么事。”
他们之间,竟已经仇敌如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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