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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来假山奇石,再有就是造型百态的美人松。初时花草极少,越往里走才渐有姹紫。不时有宫女太监们穿梭而行,无数隐晦的目光扫过这边。
隐约还能听到那些人的窃窃私语,无非是议论姜麓的言行举止。
姜麓耳听八方眼观六路,一路上畅行无阻。既未受到任何的刁难,也没有人明目张胆的给她难堪。
料想如今后宫无主帝王心思不明,很多人不敢轻举妄动。
宋皇后被打入冷宫之后,由位分最高的胡贵妃暂理后宫。胡贵妃肤白而面嫩,瞧着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一应装扮华丽彰显身份,珠光宝气又不失典雅大方。
座下是两排宫妃,从衣着上大约能看出各人的地位身份。这些女子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粉白黄杏满室增春。
她们应是一早知道贤王与王妃进宫请安,皆是盛装出席。一眼望去令人眼花缭乱,香粉的气息扑面而来。
姜麓未着皇子妃规制的宫装,因为她没有。她穿的是自己最好的一件红衣,广袖束腰款式飘逸。发间没有过多的头饰,唯独戴着宋皇后送的那支凤簪。
自打她一入殿,所有的目光或直视或瞟瞄都落在她的身上。众妃们以为会看到一个粗鄙平庸沐猴而冠的女子,不想会是这么一个明艳无双的佳人。
胡贵妃杏眼微凝,目光中多了几分打量。
“臣妇给各位娘娘请安。”姜麓的礼仪谈不上多好,但也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所有人都知道她处处不妥,此时却是一个错处也说不出来。
胡贵妃看到她发间的那一只凤簪,打量的目光又多了一抹深思,面上却是含着笑意命人给姜麓看座。
姜麓没有虚礼推让,大大方方地坐下。此举原本是颇显无礼,但她一派坦然反倒让人觉得本该如此。
在她来之前,这些宫妃们将她的事议论得热火朝天。京里京外的那些传言来来回回说了个遍,还有人提到被气病的林国公夫人。一个乡野长大不被父母所喜的女子,注定会被世人轻视。不少人抱着看戏的心态,言语之中不掩兴奋与期待。
事情大大出乎众人的预料,所有人都没想到她们会看到这样一位相貌不俗的女子,殿中突然出现短暂的寂静。
胡贵妃笑道:“早就听闻贤王妃肖似已故的姜老夫人,今日一见方知所言不虚。”
年长些的妃子们,早年都见过姜老夫人。年轻一些的,也听过姜老夫人的事迹。胡贵妃这么一提,她们的目光又齐齐落在姜麓的身上。
若是寻常未见过世面的人,自是被这些打量的目光吓到。或是窘迫或是无措,多半是要在这些人面前露怯。
姜麓任她们打量着,未有丝毫的不安。
胡贵妃若有所思,脸上的笑容不减。
这时有一妙龄宫妃天真相问,“听说贤王妃以前放过牛,不知放牛是怎么个放法?”
姜麓认真回道:“放牛就是把牛赶出去吃草,哪里草多往哪里赶,吃饱了再往回赶。”
有人捂嘴轻笑,大概是被她认真回答的样子取悦到。还有几人目笑眉语,交换着彼此看热闹的好心情。
“听人说牛身上会长虱子,还会过到人身上,用再细的篦子都篦不干净。”那妙龄宫妃露出受不了的表情,似是被自己说的话恶心到。
在这宫妃说完之后,姜麓很明显感觉离自己最近的两个妃子不自觉地掩着帕子往后仰,像是怕她身上有虱子。
主位的胡贵妃假装没听到,一些年长的宫妃也像是没怎么在意,年轻些的妃子和城府浅的妃子们神情微妙。
姜麓从没想过这些女人不会作妖,事实上这个程度比她想象的要轻许多。不过是耍嘴皮子功夫,她自认自己在这方面还可以。
“这位娘娘说的不错,乡下很多人都会长虱子。那些虱子除之不尽,子子孙孙繁衍生息,就跟我们人一样。”
这话有错吗?
人也是子子孙孙除之不尽繁衍生息。
“贤王妃真会说笑。”胡贵妃一句话,此事翻了篇。
一殿的女人,恐怕都在心中开始掂量姜麓到底有几斤几两。这样的言语试探,自然还是交给炮灰人物。
那妙龄宫妃又问:“听说贤王妃在乡下还会养鸡,也不知鸡是怎么个养法?”
姜麓再次认真回答,“养鸡比放牛简单,圈上一个鸡舍,里面养上百千只母鸡。几只母鸡共一只鸡笼,平日里好吃好喝的侍候它们,它们自会乖乖下蛋。”
胡贵妃杏眼一沉,凌厉地看了一眼那似乎说者无心的女子。锐利的目光稍纵即逝,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
不少妃子觉得此话有点含沙射影,细看姜麓的神色又觉得自己多想。姜麓说的话完全符合一个村姑的形象,表情举止也很符合,就是太无知无畏了一些。
这时一位杏色宫装的妃子掩着帕子轻笑,作势嗔怪地看着之前的妙龄宫妃,“晴妹妹年纪小,难免对放牛养鸡这样的事情感兴趣,贤王妃莫怪。”
“臣妇不生气,王爷交待过让臣妇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不需要想东想西。”姜麓答得更认真。
那妃子笑道:“王爷和王妃的感情真好,应是怕王妃头一回入宫,多少有些不自在。”
姜麓还是那样坦然的表情,“臣妇没有不自在。臣妇早年在山中看过猴子,那些猴子也围着看臣妇,都是一样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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