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锦瑟随着四夫人下了酒楼,廖书敏便冲锦瑟使了个眼色,锦瑟凑至四夫人跟前笑着道:“四舅母,江宁侯府今儿也在这酒楼上定了雅间,我多日未见云姐姐想过去瞧瞧,这街上如此拥挤,四舅母也知道,我素来不好这个热闹……”
四夫人闻言便道:“既是这样不去拜访倒也失礼,如此你便去吧。”
四夫人言罢,廖书敏便忙道:“我陪微微好了。”
廖书晴和廖书香二人素知锦瑟喜静,听她的话倒不奇怪,如今见好动的廖书敏竟要陪着锦瑟,不觉皆奇怪地瞧了廖书敏一眼,可她们哪里想得到锦瑟和廖书敏藏着小秘密呢,只以为廖书敏和锦瑟感情好,不想锦瑟自己孤单才有此举,便也未再多想。
四夫人允了,便带着廖书香二人打前儿走了,锦瑟见她们消失在人群中便和廖书敏相视一笑。而也在此时,闫峻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转瞬便到了锦瑟两人近前,直直走向廖书敏递给她一个戏曲《梅花楼》中李芸娘的面具,道:“带上。”
廖书敏见闫峻手中尚拿着一个裴生的面具,两只面具显是一对,想着那戏曲中李芸娘和裴生私定终身的事儿,廖书敏的脸唰的一下便红了,瞧的锦瑟在一旁掩嘴失笑。听到锦瑟的笑声,廖书敏忙将面具带上却终没压下脸上热度,闫峻冲锦瑟点了下头,待锦瑟福了福身,他才挂上面具扯了廖书敏的手匆匆去了。
锦瑟瞧着两人的身影隐没在人群中,唇角笑意挂起,脑中一张俊面,和完颜宗泽坏笑的模样却愈发清晰了起来,身后也适时传来白芷的声音,“姑娘也瞧瞧,人家二姑娘这走的方是正道!”
锦瑟闻言回头见白芷一脸苦口婆心不觉摇头苦笑,偏这时候一个穿青衣的小厮挤开人群过来,冲锦瑟一礼递给她一个走马灯。锦瑟见那小厮有些眼熟,本能地就接了那灯,而那小厮见此二话没留便一溜烟地跑了。
锦瑟诧了下这才想起那小厮正是萧蕴身旁的,似是名唤福昌,在江州时她也曾见过的。
“呀,好精致的走马灯啊,姑娘快瞧,上头还有诗词呢。”
白芷的叫声响起,锦瑟这才低头细瞧那走马灯,却见走马灯用上等的宫绸做成,上头绘制着一龙一凤,龙追凤,凤戏龙,随着走马灯转动,那一龙一凤竟如活了一般,腾挪在九霄云端,令人望之夺魂。
见那龙凤画的异常不凡,锦瑟便知这走马灯定然是萧蕴亲手做的,再瞧那走马灯的底端写着的一首诗词,那行书更是和当日在柳府中所见一般无二,细读那诗却是:
缘相遇,缠相思,相见难,惟有千里共婵娟。捧玉像,细端详,樱唇红,柳眉黛,却是情深意更长。无限爱慕怎生诉?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锦瑟瞧的微怔,想起方才在朝华街头听到的那两声箫声便带着白芷径自匆匆地往记下的位置而去。
今日上元佳节,锦瑟早早便给院中的丫鬟婆子们放了假,任她们或是回去和家人共度佳节,或是结伴到接上来游玩,两位嬷嬷将玩闹的机会留给了小丫鬟们,却是一同留在了夕华院中当值,而锦瑟身边就只带了白芷一人。
两人相携着到了街头,锦瑟遁着记忆带着白芷到了路边果便闻那箫声又响了起来,两人随着箫声进了一处小巷,锦瑟正感奇怪,那箫声却突然不见了,四下一望,锦瑟才见巷子中空无一人,仅巷子两端挂了两只死气沉沉的风灯,这巷子和主街不过相隔寸许倒好似瞬间进了另一个天地般,竟如此冷清。
萧蕴那样的人,万不会约她在此见面,锦瑟一惊,低斥一声,“白芷,快走!”
谁知她声音尚未落,身子半转间就闻身后想起白芷的一声闷哼,锦瑟当下心头便咯噔一下,也不敢再回头去瞧,本能地提裙便跑可显已晚了一步,后颈传来一阵剧疼,她头脑一沉身子已禁不住往后倒,朦胧间只觉一只钢钳般地手臂死死地困住了她的腰身,闭上眼睛前脑中恍惚地闪过一张狰狞的鬼面具和一双自鬼面后露出的阴鸷黑眸。
146
锦瑟是被一阵阵的寒冷给冻醒的,脖颈后更是有一股闷疼时刻提醒着她昏迷前的危险,头脑有些发沉,她恢复知觉后并没立刻睁开眼睛,而是假装仍在沉睡悄然地探究着所处的环境。
她的身下极冷硬冰凉,脸颊似直接贴在土地面上,凸凹不平的触感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地方的光线似极微弱……
“既然已经醒来了何故不睁开眼睛,微微,你果然狡猾如狐!”
锦瑟正在感知着,却突闻一声阴冷低哑的声音自身前五六步的地方响起,锦瑟的心一颤,豁然睁开了眼眸。
屋中竟是一丝光线都没有,锦瑟睁大眼睛瞪向那发声处,半响待适应了黑暗才隐约瞧到一个模糊的黑影,她不觉蹙眉,沉声道:“谢少文,我知道是你,无需这般装神弄鬼的!”
她声音刚落,屋中便响起一道尖锐而癫狂的笑声来,充满了讥诮和快意,在这黑暗中叫人闻之毛骨悚然。
锦瑟所熟知的谢少文是虚伪,伪善的,不管何时都用温润儒雅的外表来包裹自己,即便最后一回她在廖府门前遇到他,谢少文的阴鸷也不过一瞬间暴露罢了,锦瑟从未见过这样不顾一切,撕开温雅外表彻底暴露其阴暗一面的谢少文,一时间背脊发凉,心也颤了两下。
她太了解谢少文了,他自私而偏执,也是他这样的性子才使得他们一步步走到今日的结局,谢少文是宁可玉石俱焚,也不会将据为己有的东西拱手让人的主儿,他这种偏执在对待她时表现的淋漓尽致。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将她视为物件,疯狂地要占有,从不会考虑她的感受。如今她和他已经结仇太深,谢增明在入狱不久后便病逝在了牢中,谢家可谓家破人亡,杀父杀母之仇,谢少文一定会全数算在她姚锦瑟的头上,锦瑟一点都不怀疑,如今自己落在谢少文手中,他会将她给挫骨扬灰!
巨大的危险令锦瑟欲坐起身来,然而她一动才发觉她的整个手臂都是麻的,她的手腕和脚腕分明皆已被绑缚了起来,根本就无法动作。瞬间,锦瑟的心沉到了谷底,面上也露出了惊惶来。
而也就是在这时候,谢少文点燃了火折子,微弱的黄色光线蔓延开来,将锦瑟的惊恐面庞照亮,尽数落在谢少文一双阴鸷的眼中,令他极为愉悦而享受地眯起了眼,唇边勾起笑来,却摆出欣赏的神情来,道:“害怕了?姚锦瑟,你这样阴毒,狠辣的女人竟然也知道害怕?!”
光亮的到来令锦瑟稍稍松了一口气,她听到谢少文的讥讽声却并未去瞧他,反而迅速地打量着周围的情景。
却见这是一间极为封闭的小土屋,只靠南的位置开着一扇极小的天窗,外头漆黑一片什么都瞧不见,而屋中仅仅放着一床一桌,床上散落着棉被和衣物,桌上摆放着一套不甚干净的茶具,令有一只油灯,还散落着些干饼。靠东的墙角扔着一只马桶,屋中气味很是难闻。
锦瑟不觉蹙眉,谢少文见她不瞧自己反倒观察起四周来,岂能不知她心中所想,冷眼也瞧了下四周,道:“姚锦瑟,你瞧瞧清楚,好好看看这里的一切,好好看看我谢少文这些日子生活的地方,我这般像地老鼠般暗无天日地藏在这里,每日啃着干粮喝着冰水,瞧不见外头天日地活着,就是为了今日,为了叫你姚锦瑟好好地和我一起享受这一切!”
谢少文说话间已自地上站起身来一步步地逼近锦瑟,锦瑟挣扎着坐起来盯着谢少文往后退了下,却很快地靠住了墙壁,她已无路可逃。
谢少文却似极欣赏她此刻的挣扎和无助,站在三步外仔细地盯着锦瑟瞧了半响他才在她亲近蹲下来,猛然抬手扣住了她的下巴,欺近她轻声道:“怎么不说话?嗯?高贵高洁的首辅嫡孙女,是不屑和我这样的人说话呢,还是又再动什么歪心思,思量着如何害我呢?”
谢少文的声音极轻,像是情人的呢喃,就响在锦瑟的耳边,他言语间喷出的热气直往锦瑟微微散开的衣襟中吹,锦瑟浑身发僵,只能一瞬不瞬地盯着谢少文。
面前的谢少文较之她上次见他全然变了模样,整个人都似瘦了几圈,身上穿着一件沾染了尘土的青衫,头发用方巾包着,一张俊面因瘦消而显然极为尖刻,似很久没见阳光,他的面色很是苍白,一双凸显出来的眼睛中布满了血丝和怨毒。
锦瑟不知道他究竟要怎么折磨自己,故而只能静观其变,一声不吭地盯着他。而她的态度显然激怒了谢少文,令得他捏着锦瑟下巴的手骤然用力,疼的锦瑟抽了一口冷气,眼睛氤氲起来。
谢少文见此这才满意地收了手,他猛然拾起放在身旁,方才被点燃的走马灯来,举至锦瑟面前,捏着她的下巴令得她不得不去瞧那走马灯,却道:“瞧,多漂亮的走马灯啊,这样缠绵的画,这样情意深浓的诗,这么漂亮的一手行书,还有那动听的箫声……配你这倾国倾城的容颜,阴毒狠辣的心倒也合适。却不知送这灯给你的人,会不会有一日也落得爷如今这般的下场!”
锦瑟被谢少文捏着两颊,忍不住猛然一挣,脱离谢少文的钳制,她沉声道:“谢少文,你究竟想怎样?!”
她言罢谢少文便瞬间面色狰狞了起来,一般扔掉那走马灯,走马灯落在地上只闻噗的一声响,灯光熄灭,而屋中瞬间便又黑暗一片了。锦瑟只觉眼前一黑,尚未重新适应光线,但觉面庞边儿一阵风来,接着啪地一声响,她的右颊已硬生生地承受了谢少文的一巴掌。
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锦瑟被甩的一阵耳鸣,唇齿间当下就有了血腥味儿,面旁转瞬也火辣辣发起疼来。
“我想做什么你会知道的!”头顶传来谢少文的冷笑声,锦瑟已被他拽着再次摔回地上,紧接着谢少文便压了上来,死死欺在她的身上竟发狂地去扯锦瑟的衣襟,隔着黑暗锦瑟瞧见他狰狞的面孔,听着他粗重的喘息声,还有锦缎因不堪重力而发出的撕裂声,她的心一片冰冷,手脚被缚,她的挣扎都成了螳臂当车。
那日在宫中被黄立标欺辱,锦瑟也不曾这般惊恐过,在这个密闭的暗室中,面对显然已不惧任何东西的谢少文,她无法做到无畏无惧。
锦瑟很清楚,谢少文对她的了解太深,对她的憎恨和防备也太深,对待黄立标时的她的那些伪装和迷惑在谢少文这里半点用处都不会有,哭泣哀求更只会换来谢少文更畅快淋漓的发泄罢了。
锦瑟现在唯一想到的便是就势去激怒谢少文,这样他兴许才会疯狂会失去理智和警醒来,想着这个锦瑟挣扎的愈发厉害,怒斥道:“谢少文,你不是人!放开!”
见锦瑟挣扎的厉害,谢少文果然被激怒,手中动作越发粗鲁起来,口中却还谩骂道:“姚锦瑟,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如今在我面前倒装起忠贞烈女来了,你原便是我谢少文的未婚妻子,原便是我谢家的人,我要叫你知道,即便你处心积虑地退了亲事,计谋算尽地令我武安侯府万劫不复,你姚锦瑟生是我谢少文的人,死也得和我一起!”
随着裂帛的撕裂声,锦瑟的襟口大开,瞬时露出里头冰蓝色的肚兜来,肌肤接触到冰冷的空气,锦瑟毛骨悚然,再听谢少文的话哪里不知他要做什么,登时也不知是气还是怕,娇躯不住地颤抖起来。
谢少文却不知从哪里摸出火石来,快速地点燃了油灯,这才目光紧紧地盯着锦瑟,入目他身下的女子,衣衫散落,细致的锁骨和起伏的胸线在微弱的光影下泛着如玉的光泽,因气愤和挣扎她的肌肤在他目光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一层绯红,那绯色如染,映着她烧起怒火的晶灿眸子,越发显得香艳动人,令谢少文猝然屏息,方才还狰狞的面孔一下子便地痴迷而沉醉起来。
他伸手抚弄着锦瑟的脖颈,她精细的锁骨,声音柔软而带着丝丝哀求,道:“微微,我是那么爱你,我谢少文从小到大,心中从未装过任何别的女子,我一心想着娶你,珍视你,为何你不能回报同等的爱给我?为何你从来都不肯为我想想,从来都不能顺着我……没关系,我会叫你知道,你是我的……我谢少文的,谁都抢不走,莫怕,我会好好对你,会很温柔的……微微,你瞧……今儿是上元节,也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终究是我的……”
谢少文说着竟是埋下头来,沿着锦瑟的脖颈一点点往下亲吻,锦瑟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惊恐地挣扎,极没出息地呜咽出声,然而谢少文便似入了魔般,根本不管不顾,神情竟是近乎虔诚地一点点抚摸亲吻着,锦瑟由不得怒喝着。
“谢少文,你到了这个时候还自欺欺人!你只爱你自己,何曾真正爱过我?!你若爱我,便不会处心积虑地毁我名节令我做妾,践踏我的尊严,便不会将一切过错都归结在我的身上,更不会以折辱我为乐趣!谢少文,你是懦夫,不敢承认自己的过错!你这样的自私鬼,根本就不懂爱,更不配说爱!我不是你的,从来都不是,以前往后,即便你真得逞我也不会是你的!我的心,你永远别想触碰一星半点!”
锦瑟的话处处都击在谢少文的心窝上,谢少文怒了,他终于再无法漠视锦瑟的挣扎,他恼恨地抬头,死死盯着锦瑟,以手再度扣住她的双颊令得她面对自己,一字字地咬牙道:“很好!姚锦瑟,那么你告诉我,谁才配和你提爱?是镇国公府的那位身份尊贵的世子爷呢,还是萧家那位谦谦如玉的状元郎?!抑或两个都是?!没关系,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不管你姚锦瑟的奸夫是谁,不管你是因谁才这般对我,我今日都会弄个清楚的……”
谢少文说着低下头来,盯着锦瑟的眼睛,又道:“啧啧,连生气都这样的倾国倾城,也难怪会将杨松之和萧蕴迷的神魂颠倒,你放心,我早已留下了线索,你的情人很快便能寻过来,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总是要有人一同庆祝才有意思,不是吗?”
谢少文闻言竟勾唇一笑,扯住锦瑟的裙摆撕拉一声便扯落了,锦瑟来不及去细想谢少文的话,惊得倒抽一口冷气,在他再度探手时讥笑道:“谢少文,你这是嫉妒,你嫉妒他们比你……”
锦瑟的话尚未说完,谢少文竟猛然又挥出一巴掌来,锦瑟被他打得头一偏倒在地上,半响她才能勉强抬起头来,灯光下她的长发早已散开,沾染了尘土披了一肩,面颊上的红痕明显,而唇角更是蜿蜒出一丝血线来。
她沉冷的眸子如刀般盯着谢少文,谢少文见她精致的五官在摇曳的灯影下分外凄美妖娆,禁不住目光柔软又充满心疼和怜惜,他抬手抚着锦瑟唇角的血迹,再度喃喃地道:“微微,你为何就不能顺着我……”
锦瑟却冷笑,轻轻别开头,躲过谢少文的手,伸出小舌自舔了唇角的血迹,那一截小粉舌令谢少文瞬时失去了所有理智,想也未想便俯下身子压了上去,唇齿相接,谢少文强硬地挤开锦瑟的贝齿探了进去。
挣扎间,撕咬间,突然一股奇怪的味道充斥起来,谢少文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锦瑟便猛然咬住了他的舌头,几乎是毫不留情的,谢少文疼的眼泪瞬间弥漫起来,抬手死命地去掐锦瑟的脖颈,锦瑟这才松开,谢少文猛然跌坐在一旁,也顾不上被咬的血肉模糊的伤口,只拼命将口中的怪味和血污吐出来。
而锦瑟也已侧头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趁着身体还能动弹,忙挣扎着滚了两下,远离了谢少文。
谢少文半响才回过劲儿来,已然疼的他额头浮起了一层冷汗,更叫他气恨的是,他的身体迅速被一股酥麻和绵软感主导,就这片刻功夫竟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眼见锦瑟退到了墙角,他恨的目露凶光,怒道:“贱人!你给我吃的什么?!”
锦瑟听闻谢少文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气急败坏,不觉便讥嘲的笑了,她方才用言语刺激谢少文不过都是为了惹怒他,好有法子咬到右耳上挂着的耳铛,这耳铛是经特殊处理的,里头放了她调好的药粉。
也是锦瑟经的事情太多,故而早留了此物在身旁,自谢少文不见后,她便一直戴着这耳铛。早先谢少文失踪,好些人都曾提醒锦瑟要小心,锦瑟身上是揣了两人匕首的,还令寸草专门看守过夕华院几日,可这么些日过去,谢少文便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全然没有一点动静和迹象,锦瑟便渐渐失了紧张和戒备,只以为谢少文已逃命去了,谁曾想他竟一直蛰伏在京城中……
如今春晖又被锦瑟支到了江州,寸草守在文青身边,锦瑟身边便少了防范,加之上元节喜庆的氛围,也叫她防心渐松,偏谢少文又用箫声来诱骗她,锦瑟这才被他得逞地虏来。
这颗耳铛便成了锦瑟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不得不慎重使用,确保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才敢拿出来,这也是她一早没有如此做还令谢少文占了便宜才出击的原因。
而这药却也非什么剧毒之物,不过是会叫人浑身瘫软,短时间无法动作罢了,这些锦瑟自然不会告诉谢少文,她冷笑,道:“毒药!这种毒通过血液发散,如今你便等着下黄泉吧,我说过,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我都不会是你谢少文的!”
锦瑟这会子已恨透了谢少文,说话自然刻薄,谢少文闻言谩骂了两句却突然笑了,锦瑟被他笑的脊背发寒,便闻谢少文道:“你骗不了我,即便当真是致命毒药也没关系,微微便不曾闻到这屋中有股极美妙的味道吗?”
锦瑟方才醒过来便觉鼻子中发呛,屋中也充斥着一股怪味,只她方才精神紧张根本来不及注意这些,如今听闻谢少文的话她再细嗅,一时间面色大变,惊地瞪大了眼睛。
谢少文似乎瞬间已捕捉到了锦瑟的情绪变化,他再度愉悦的笑了,道:“微微莫急,这个地方很隐蔽,一时半会是万难寻到的,我虽留了线索,可你那情人遁着线索寻来少说也要到明日,等他来了,我们便一起下黄泉继续算个总账。呵呵,这地下我早埋好了足量的火药,只要有人进来,不出一盏茶便会有我雇佣的高手点燃引线,我们谁也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谢少文自武安侯府岌岌可危时便偷偷转移了一笔金银,为的就是万一侯府有事,他不至于连仇都报不了,如今死还能拉上锦瑟和她的奸夫,谢少文已然满足,他说着再度笑起来。
锦瑟如今真真不知该不该盼着营救她的人了,完颜宗泽他这会子是否已经回京,是否已经得知她失踪的消息,外祖母发现她不见了,是否已急的慌了心神,廖家是否因此事而乱起来,她即便被救回去名声是否还能保全……
锦瑟想着这些心思烦乱,头恼胀痛,而谢少文已再度疯疯癫癫地说起话来,从对锦瑟的恨说起,终究念叨起他们小时候相处的点点滴滴来,听到谢少文絮絮地饱含追忆地说起两人一同读书认字的事,锦瑟有那么一刻心中竟涌起万千的悲哀来。
她和谢少文如何会走到这一步,若然当年没有婚约在,兴许家道中落后她和谢少文还能桥归桥路归路,也或者他们还能成为亲人……直至如今,你死我活的局面,这到底是谁酿成的,锦瑟竟有些辨不清楚,她可怜这样的谢少文。
可不管如何,她都得努力地撑着,得养足精神面对危机方成,因锦瑟知道即便她咬破了谢少文的舌头令药效发挥的更快更足,可那药劲儿最多也就能持续两三个时辰,若营救她的人当真要到明日才能寻过来,她便不得不再次面对发疯的谢少文。
方才她虽令谢少文中毒可她自己也不可避免地尝到了药粉,现在她亦无法动弹,她唯有祈祷自己的药力会比谢少文早一刻消散罢了,这样或许她还有时间想法子挣脱手上和脚上的绳索。
锦瑟想着便闭上了眼睛,默默念起清心咒来,待心神彻底平静下来,她方浅眠了过去。她这一觉不过眯了小半个时辰,醒来后见谢少文躺着没动静,这才舒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再睡。
谢少文说了半响话才察觉到锦瑟竟是睡着了,他却是不敢睡得,生恐会有人寻来,这会子见锦瑟醒来,他却也没了力气折腾,只讥笑一声,道:“你倒心大,这会子还能睡着。”
锦瑟闻言没搭理他,谢少文便也不再言语,两人默默对持各自想着心事,也不知又过了多久,久到锦瑟觉着身子都被冻得麻木了,她才听屋中响起谢少文悠悠的一声问来。
他说:“微微,倘使母亲她真心待你,你可会嫁给我?”
谢少文的声音有些飘忽,锦瑟闻声睁开眼睛,睫毛颤了下却未曾回应,谢少文竟也未曾再问,就这般又过了一阵,锦瑟动了动手脚感觉到一股力气,她心一喜努力挣起手腕上的束缚来,可也就是在此时屋中竟响起一阵风铃声,锦瑟闻声望去却见天窗处挂着的一串铜铃正无风而动。
她一诧,随即便明白过来,这风铃定然是报讯而用,该是连接外面的,这是有人寻来了!
锦瑟精神一震,忙去瞧谢少文,果然便见谢少文面色大变,他显然没有想到,营救锦瑟的人这么快便寻了过来。
如今他浑身发软,虽已能够动作却挣扎了两下都无法站起身来,那风铃再度响起,谢少文想也未想地从怀中摸出一把刀来狠狠地刺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疼痛令得谢少文略感绵软的身体被充斥起一股力气来,加之头脑的兴奋,令他挣扎着站起来扑向锦瑟。
锦瑟滚了两下可到底手脚都不灵便,很快将再次被谢少文制服,他手中匕首抵上她的脖颈,锦瑟瞬间僵住,也是在此刻密室东面的墙壁轰然而动,竟就显出一道暗门来,锦瑟瞪向那处连呼吸都凝滞了,她很清楚自己现在衣衫散乱,仿若刚被凌辱的模样,若然外头拥进来一堆的人,她即便不死在此,此生便也要尽毁于此了。
然而锦瑟所恐惧的事情并未发生,那墙壁上的暗门打开,入目没有冲天的火光亦没有喧嚣的人声,只有一个高大的身影,那身影挡住了外头的星光,即便背着光,根本瞧不见来人的面容和神情,锦瑟还是从那熟悉的身影中一下子认出了完颜宗泽来,更在瞬间感受到了他透过来的炙热目光,那目光中饱含了对她的担忧,心疼和安抚以及冲谢少文而去的惊怒、戾气和凶残。
锦瑟前世今生加在一起也不过活了十八个年岁,即便早慧,性沉静,又经历过伤痛,比一般姑娘心性更刚毅沉稳一些,可终究也是寻常的妙龄女子,而且一直养在深闺,即便前世遭遇坎坷可也是养尊处优,从未经受过如今次这样的惊魂之事,有那么一刻她真以为自己会被谢少文羞辱至死,如今得见爱人,又是在这样衣衫不整,毫无尊严的境况下,锦瑟的心情可想而知。
即便她已努力叫自己冷静,要坚持住,可眼泪还是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了下来,那是委屈和依赖的眼泪,是无助而屈辱的眼泪,瞧在完颜宗泽眼中却如针尖一般扎的他一双蓝眸翻涌起嗜血之色来。
他总觉锦瑟虽容貌有着江南女子的楚楚弱质之态,可性情却极坚毅,觉着沉静如她,不会有无助哭泣的一面,然而如今他头一次见锦瑟真真切切的流泪,似每个毛孔都在哭泣,却不想竟是在这样的气氛下,这叫完颜宗泽又是心疼又是悔恨自己未曾尽到责任,保护好她。
此刻的完颜宗泽恨不能两步过去撕裂了谢少文,将锦瑟抱在怀中柔声轻哄,只为着她莫再哭泣,他愿意去做任何事,可他却只能弯腰跨进密室,然后停住脚步唯用眼神安抚着锦瑟,因为他还不曾忽略掉谢少文抵在锦瑟咽喉的寒刃。
完颜宗泽跨进屋中,微弱的灯光弥漫,照亮他的面容,锦瑟自他的眼中清晰地瞧见了他的安抚和疼惜,只觉那一双蓝眸如同一汪碧水能洗净天地间一切尘垢和肮脏,也能叫她一颗躁动不安的如被清冽却温柔的湖水浸透而过,瞬间便得宁静而平和起来。
两人对视间谢少文却也瞧清楚了完颜宗泽的面容,他万没想到来人竟然不是杨松之,更不是萧蕴,而是那个在大锦为质的嚣张异族王爷,这叫谢少文彻底愣住了,接着他见锦瑟和完颜宗泽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当即便也顾不上惊异和困惑,发起威来,他抵着锦瑟的匕首轻轻一推,锦瑟便不得不扬起了头,从而错开了和完颜宗泽对视的目光。
“说吧,你要怎样才肯放开她。”
完颜宗泽的声音响起,沉肃的似从胸腔中挤出来,他心知谢少文不傻,万不会丢开锦瑟这个保护伞,故而单刀直入便直接不怒不威逼地和他谈起条件来。此刻,由不得他发火,耍威风,他只想尽快地将锦瑟救出来。
说起来今日锦瑟会有此一难和完颜宗泽也是有些关联的,只因他在京外听到萧蕴夜夜到廖府不远的客栈吹凤求凰给锦瑟听,便无法做到心平气和,他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出京的目的,就为了能够早一日回来解决萧蕴提亲一事,还有便是和锦瑟一同过上元佳节。
这他恐自己不能及时赶回京城,反叫萧蕴今日有机可乘和锦瑟一起过节,故而他早做了些安排,令吴王今日去堵萧蕴,无论如何都将萧蕴给绊住。他这边儿拦了萧蕴,谁知风风火火,一路风尘地赶回京城竟然得到了锦瑟失踪的消息。
这真不能不说是老天再帮谢少文,若没萧蕴被阻一事,多半谢少文是不能这样轻而易举地将锦瑟给掳来的。
而完颜宗泽遁迹寻到谢少文所留的线索,却被警告只能孤身一人前来,若不然锦瑟便会承担一切后果,他匆忙和焦急之间只求能速速见到锦瑟,也来不及安排和探查便依了谢少文的安排,自行而来。
这样做一来是他恐不依条件会逼疯谢少文从而伤害到锦瑟之故,再来也是他怕锦瑟会有不妥,带来的人多反倒坏事。如今瞧见锦瑟几近半裸地被谢少文抱在身前,完颜宗泽倒庆幸他是独自前来的。
“我为何要放开她?!她做了我谢少文十二年的未婚妻,今日可是我们两人的洞房花烛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