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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玉却并没有理她这一茬,瞌睡着递给她一只青色的包袱,打着哈欠:“送去锦绣坊,他们正是急用的时候。”
梨响将包袱皮打开一个小口,吓了一跳:“这是您的嫁……”
成玉还在打哈欠,手捂着嘴,眼角还有泪:“我改了两日,改成了十一公主的尺寸和她必然会喜欢的花样。”看梨响一脸蒙圈,她忍着困意解释,“十一公主下月出嫁,她自己的针线活绣个喜帕都勉强,宫里的针线她又一贯看不上,听说是去了锦绣坊定嫁衣,指名要苏绣娘,可苏绣娘近日犯了眼疾,锦绣坊上下急得团团乱,”她伸手拍了拍梨响手中的包袱,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们要得急,我们正可以坐地起价,诓他个五百金不会有问题。”
梨响默然了:“这么说……这几日郡主您并不是在为被拒婚而伤心?”
成玉停住了哈欠,愣了一愣,立刻倚住门框扶着头:“伤心,伤心啊,怎么能不伤心,那位将军,呃,那位……嗯……将军……”
梨响淡然地提示:“将军他姓连,连将军。”
成玉卡了一下:“嗯,是啊,连将军。”她说,“连将军铁血男儿啊,北卫不灭,誓不成家,志向恢宏,有格局,错过了此等良人真是让人抱憾终生。哎,是我没有这个福气。”说完她力求逼真地叹息了一声,叹完却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
梨响感觉自己有点无话可说。
“这事儿真是提不得,”她家郡主却已经机灵地为这个不合时宜的哈欠解了围,“你看,这伤心事,一提就让我忍不住又想去抱憾片刻。”她居然还趁势为自己想要睡个白日觉找了个绝佳的借口,“你中午就不用送膳食上来了,我睡醒,呃,我从这种憾恨中想通了会自己出来用糕点的。”
说着她一只脚踏进了房中,似乎想了一想,又退了出来,强睁着一双困极的泪眼比出一根手指吩咐梨响:“方才那件事,不要让我失望,五百金,绝不能低于这个数,懂么?”
梨响:“……”
梨响琢磨了好半天,午膳时虚心同朱槿求教:“郡主她这是伤心糊涂了还是压根就不伤心呢?”
朱槿正埋头在萝卜大骨汤里挑香菜,闻言白了她一眼:“你说呢?”
梨响撑着腮帮寻思:“看着像不伤心,她连连将军姓什么都没搞明白,但明明回来的路上她那么兴高采烈地绣着嫁衣……”
朱槿继续埋头挑香菜:“不用和亲去那蛮子北卫,嫁谁她都挺开心的。”大熙开朝两百余年,送去北卫和亲的公主郡主足有半打,个个英年早逝,芳魂难归。
思及此,梨响叹了口气,凑过去帮朱槿一起挑香菜:“可她自个儿又说了,错过连将军此等良人,可能要令她抱憾终生,我不知她这是随口说说还是心里真这么想过,是以我琢磨着……”
朱槿一脸深沉地看向梨响:“是以宫里若来人问起郡主的情形,你只管形容得越凄凉越好,太皇太后还算心疼郡主,令太皇太后有所愧疚,总少一分将来送她去蛮族的风险……爪子拿开,那不是香菜,那是葱,葱我是很爱吃的。”
每到月底,成玉就会觉得自己是个十分悲惨的郡主,因朱槿发给她的月例银子总是难以支撑她到每月最后一日。从前爹娘俱在时,她自然是个衣食无忧的郡主,直至双亲仙逝,成玉依稀回忆,她也过过挺长一段不愁银子的好日子。
坏就坏在她手上银子一多,就容易被骗,常被诓去花大钱买些令朱槿大发雷霆的玩意儿。
譬如十二岁那年,她花了五千银子兴高采烈地牵回来一匹独角马。可走到半路,马头上的独角被路旁的灌木勾了一勾,居然就这么被勾掉了。
再譬如十三岁那年,她花了七千银子买了一粒传说中佛祖莲台上的千年莲子。结果次日莲子就在她书案上发了芽,梨响将发芽的莲子移到盆里,她激动地守候了两个月,两个月后盆里居然长出了一盆落花生。
其他零零碎碎她被诓骗的事件更是不一而足,有一阵子朱槿一看到她,敲算盘的手就不能自控地发抖。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朱槿觉得总是被她这么折磨也不是个办法,就没收了她的财权。
因而,在十三岁的尾巴上,成玉便开始极慎重地思考赚钱这桩事了,钻研了两个月,发现最好赚的钱是她那些公主姐妹们的钱,从此奋发图强。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之后,凭借过人的天赋,红玉郡主在刺绣一途和仿人笔迹代写课业一途上的造诣都变得极为高深,成为王都第一成衣坊锦绣坊、以及王都第一代写课业的非法组织万言斋的得力干将。
自成玉体味到生活的辛酸,不再被人诓银子后,她诓人银子的本事倒是见长。
次日午后,梨响果然从锦绣坊拎回来五百金,光华闪闪地摆到她面前。成玉开开心心地从一数到五百,再从五百数到一,掏出随身钱袋子装满,又将剩下的放进一个破木头盒子里装好塞到床底下,还拿两块破毯子盖了盖。
将钱藏好后,成玉麻利地换了身少年公子的打扮,冷静地拿个麻袋笼了桌上的那盆姚黄,高高兴兴地拎着就出了门。
今日朱槿要去二十几个铺子看账目,梨响又在方才被她支去了城西最偏远的那家糕点铺买糕点,她溜出十花楼溜得十二万分顺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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