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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季扬点点头,转过头瞧着这断壁残垣,惆怅地叹道:“我与四公子同病相怜,我爹爹,也是在这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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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央昏昏沉沉整日躺在床榻上,对什么都恹恹地提不起来兴趣,南丞珏只好日日守在她身边。
她总是在睡,很少有清醒的时候,这位称职的二哥难得安静地坐在这儿打量她,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托腮陷入沉思。
央央的脸很白,此刻都有些白得吓人,面无血色。头发很黑,应当是核桃和芝麻吃得挺多。眼睛闭着,看得出有些红肿,南丞珏忧心忡忡地想着,得趁她醒了赶紧想法子逗她开心
再瞧,便是两片唇,有些干涸发裂,他拿起茶杯,给自己手指尖蘸了些水,轻轻抬起指尖朝她唇边抹去。
边抹边叹气感慨,自言自语道:“快好起来吧,哎……你这二哥一辈子公子如玉的,今天竟然沦落到跟个小丫鬟似的伺候你,你醒来可得给我还回来,不然我就太亏了……”
央央眼角悄悄流了几滴泪,他自顾自说话,没有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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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央真正清醒是在十日后,醒来却是看见疲惫不堪的二哥强颜欢笑地在同她说话。
但不一样,哪里不对劲。
央央四下打量,不见一个丫鬟,屋子安静地要命。
二哥百般胡说八道,仍旧未能阻挡她跳出房门,见的却不是熟悉的地方。
不是南府的院落,而是江月十二楼。
马上有小厮围了过来,挡在门口垂首见礼道:“小姐,主人有吩咐,未经许可,不得擅自离开。”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央央朝二哥望去,却是大惊失色。
因为二哥,极少有这样悲戚的神色。
南丞珏瞧着小厮,冷冷嘲讽道:“我真没想到,事情的结果会这样。”
小厮不卑不亢道:“二公子,我们主人说到做到,你的目的是不让小姐参加选秀,可不是完成了这个任务么?”
“这个任务,代价未免太大了……”南丞珏极为难得地面露狠色,卷起袖子冲过来,伸手揪住小厮的领口吼道:“让你们主人出来见我!血海深仇,我南丞珏绝对要报!”
听见“血海深仇”四字,央央心里咯噔一下,她怯怯地牵住二哥的衣角问道:“二哥……究竟发生了什么?”
南丞珏放开了手,回过头来看着妹妹,眼睛血红。
他长叹一口气,声音颤抖道:“央央……南府……没了……”
央央捂着嘴,眼泪扑棱扑棱便掉下来。
许多年前她还小的时候,也是突然有一日醒来到了陌生的地方,娘亲只是红着眼眶说,家没了。
没了……没了……
失去是多么容易,这样的意外总是让人胆战心惊。
“为什么……为什么……”央央哀求地问着。
在问二哥,也在问上天,为何三番五次让她陷入这样难熬的失去。
“是我……都怪我……”南丞珏从不轻弹的男儿泪滚滚而落,他伸出手环住央央,将她的脑袋紧紧按在自己的胸膛,哽咽道:“是二哥不好,是二哥害了我们全家……央央,求求你……求求你别看二哥流眼泪……”
她第一次发现成天大大咧咧的二哥,竟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刻,她忍着泪,伸出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试图给他一丝安慰。
“二哥,还有我在……还有我……”她努力平静着声息,一下子就长大了,也要成为二哥的支柱。
门外不远处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静静地朝着屋中看去,眉头有些蹙。
小厮察言观色片刻,轻轻对着白衣身影道:“主人……”
白衣男子摆手,示意小厮不要出声,只是面带惆怅地瞧着屋内的二人紧紧相拥,痛哭流涕,听着里面的人胡言乱语。
南丞珏确实在胡言乱语,他少有这样的痛苦失态。
近日发生了一件大事,就在他日日专心照顾央央时,父亲每日上完朝回府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没有太在意,朝臣被人弹劾是经常的事情,老臣们在朝堂之上互相掐来掐去也是常态,十几年来他了解的父亲朝堂生涯都是如此,回家后对别人破口大骂也是常事。
都早已习以为常。
谁知这次,却不一样。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新帝登基也是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彻查前朝的一桩大案。
此事进行的极为隐秘,就连父亲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有人悄悄潜入南府,搜查当年的证据。
是啊,都是些前尘往事了,有谁知道呢?皇上突然拿出了无数证据,还有板上钉钉的证人,指认十年前,南将军曾嫁祸朝中左相秦大人,尚无证据时,率兵诛杀秦府全家共一百三十三命。
诛杀之地正在秦府院落中央,后来左相的府宅被先皇赏给了南将军,将相邻的院落打通,成了南府。
诛杀之地,正是南府荒败的书房。
先皇亲自授意,定了秦大人十大奸邪之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左相大人权势滔天,再怎么忠君爱国,也是千万容不得的。
彻查此案,让南将军成了新一朝的奸臣,成了陷害忠良残酷无情的暴戾之将,不仅被褫夺权位,还要仔细思量后才能定罪。
南府被查抄那日,南丞珏惊慌地瞧着这一切,心中无比害怕,却是暗中被江月十二楼的人趁乱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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