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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白如霜雪,方正若布棋。
即便是上好的丝绸,也不及这般白净。
起初众人对此只是惊异与好奇,但随着试用的人越来越多,一条条长队如同雨后春笋般在留墨斋门口汇集,而更叫众人吃惊的是,张府那位常年不出山的东家,居然已经在几家店内转了好几回了。
据说此人身份是整个蓬莱县贵胄见了都要卑躬屈膝的,往年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跟张家攀上关系,却始终被拒门外,不得其道,哪曾想一朝宣纸出,贵人身先动,他的出现犹如一个无需多言的镀金活招牌,这留墨斋的宣纸不出半日已然售罄。
能载千秋功德,可续万里山河,这样的东西注定要惊艳这片古老土地上的所有文明。
而无人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造纸作坊一建再建,别院已然容纳不下那么多工人,好在张氏有自己的蓑衣行,场地根本就不用她操心,可苏酥依旧隐隐有些担忧。
那日根张景承谈话时候,对方表情只在她拿出宣纸的瞬间有点波动,很快又变回了以往的仙风道骨,这样一个不露声色、看起来对身外之财不感兴趣的人却肯花费如此大的功夫帮自己发展生意,那他图的又是什么呢?
如今想起来,如果对方想将造纸方子据为己有,那天她跟巴图尔多半很难走出张家府宅。
事情顺利地叫她忘记了居安思危。
苏酥用巾帕擦了擦额角陡然沁出来的冷汗,出门一瞧天色,已然乌云密布,巴图尔正带着作坊内的工人们将纸板往屋内抬。
这厢甫一忙完,天际在一道闷雷后降下了滂沱大雨。
几滴雨水喷溅到脚边,苏酥皱了皱眉往屋内走,却听廊檐尽头传来墨砚的急呼声:“主公!主公!”
“你怎么过来了?”她一只脚跨过了门槛,听见声音又转了回去。
墨砚急速喘息说:“陈、陈……”
“你慢点说。”
他深吸一口气,扇着风说:“陈县令在遮汩堂!还有陈夫人也在!”
苏酥眼角轻轻一跳,上次陈梁来遮汩堂是她使了伎俩,无事不登三宝殿,对方这次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她下意识想到早前的比武招亲。
“可说有什么事?”她问。
墨砚道:“未曾,但我瞧县令大人此番过来该是有大事,您还是回去一趟为妙。”
人都堵道家门口了,不去确实不好。
之前售卖油纸伞跟杜康酒的时候还找陈梁帮了忙,现在总不能在找到更大的靠山之后就立马过河拆桥吧?最叫她心下难安的还是墨舒的身份,陈梁要真是那这件事威胁她,目前她还真没有办法拒绝。
死穴被人捏住,苏酥焦躁得眉毛快要压到了眼皮上。
第47章 主公,逼婚的来了
“伞我已经准备好了,但这雨水实在大,东家还是披上蓑衣罢,免得染上风寒。”墨砚絮絮叨叨地说,巴图尔却已经兀自穿戴好了,他将腰间挂着的长刀重新握回手里。
苏酥想着应该跟张景承建议一下,在作坊内修建一个可直达院门口的防雨栈道。
雨天的风比平时冷上几个度,她拢了拢袖袍,接过墨砚手中的蓑衣披好,带着两人朝院外走。
最近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多得让陈梁应接不暇,光是刺客就莫名来了好几波,陈梁昼夜难寐,眼睑下已然出现一层淡淡的青乌,旁边的王氏看得有点心疼。
“怎么就突然下雨了?”她小声抱怨道:“我就说让下人把人带过去,你非要亲自过来,我就不明白了,墨舒再怎么厉害也不过就是一个油嘴滑舌的庶民,怎么就让你这般上心?”
娇娘给两人倒完茶水,听罢这话深深拧起了秀眉。
比武招亲的事情她是知晓的,她与苏酥在上溪村时是假夫妻,为了避人耳目,来望月镇便以兄妹身份示人,平日她更是不长出门,见过她的人不算多。
王氏却在端茶时不小心瞥了这边一眼,启料这一眼叫她愣住。
对方张了张嘴,忽然喊出一个名字,“元娘!”
娇娘心头咯噔一跳,却听那人片刻又摇头,“我怎么糊涂了,元娘早就不再了,不过是个跟她长得有几分像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王氏抿口茶水问。
娇娘攥紧了掌心的茶壶,回道:“奴家姓柳,您叫我娇娘便好。”
王氏这才注意到对方梳的是已婚妇人发髻,有些不自在说,“原来你也是柳姓,我有位故人姓柳,跟你模样相似,只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娇娘说了句“您节哀”就随便找个理由出去了。
瑟缩在帘子后面,娇娘眼眶一下子红了。
柳元娘是她生母的名字。
“吱呀————!!!”
遮汩堂半掩的木门被推开,苏酥三人先后卸下身上的蓑衣往内走,院内特意修了一截避雨长廊,她一边整理着衣袍一边朝前走,心里却在思索待会的谈话。
县尉崔浩正立在客房门口。
苏酥路过的时候似乎听见了一声不屑的短哼,她没说什么推门走了进去。
陈梁跟王氏好整以暇坐在黄花梨的圈里中,见她来了,表情各异。
苏酥礼貌性弯腰作揖,“墨舒见过县令大人。”
“这些虚礼就免了,”陈梁放下茶盏淡淡道:“我此番过来是为了小女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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