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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最开始的安夫人也是个很贤良淑德的普通女人,在和安老爷一见钟情后,也过上了甜蜜的小日子。
门当户对,夫唱妇随,他们是溯源人人称道的模范夫妻。
安以墨和安以笙生下来的时候,她还是安老爷唯一的女人,一家子其乐融融,因此老大老二无论是胸襟还是谋略,都远胜于后来几个。
当大夫人怀上第三胎的时候,安以柔的娘,那个妖媚粗俗的歌姬登堂入室做了小,从此大夫人成了安园的大夫人,成了溯源人眼中的大夫人,却不是相公眼中的大夫人了。
小妾成了这个男人的女人,她则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
老三、老四、老五相继落地,安老妇人觉着自己这是在尽一个女人开枝散叶的义务,尽管这义务已经做的毫无恩爱可言。
自打他们兄弟几个落地,就被安老妇人灌输着这样一个观点:
姨娘是小妾,是低贱的狐狸精,根本不配成为安园的一员,而她的孩子,是野种,是下人,根本不是安园的后代。
安老妇人在她自己的世界中做大,姨娘却依旧独享老爷的宠爱,安以柔降生到安园时,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存在。
她是老爷的掌中宝,也是安老夫人的眼中刺。
家里除了大哥二哥对她还算客气,其他的三个哥哥和下人们都不待见她。
这也难怪,当大难临头、要推出去一个人时,那几个兄弟会毫不犹豫地齐刷刷选了她。
那件事发生后,姨娘自然哭得很伤心,安以柔却觉得她哭得好碍眼,那哭声恨不能让全园甚至整个溯源城都知道她这个歌姬的女儿被侮辱的事。
同样是切肤之痛,安老夫人失去了三个儿子后,却没有在人前凄凄切切,而是在那个安以柔想到了自杀的夜里,敲开了她的房门,告诉她:
“同为女人,我怜惜你。从今以后,只要你不想离开安园,这安园总会收留你。”
从那一天起,安以柔就拒绝和她的生母再说话,而是在安老夫人面前承欢取悦。
幼小的心灵中有一棵毒苗,结满了不能言说的果子。
“这个间接造成我伤痛的女人,也是我唯一能依靠的女人。”
早每一天戴上面具去做戏之前,安以柔都这样反复麻痹着自己。
这个根深蒂固的念头,一直扎根在她破碎的心灵夹缝中。
到了此时,当她已经不用堂皇做戏,这才发现,她已入戏太深,难以自拔,分不清这些年来哪些是蓄意的谎言,哪些是真情的流露——
就像骨头和肉,除非腐烂,再难剥离。
“今晚,我想给娘守夜。大哥你也累了,去陪陪嫂子吧,那个新上任的吕大人,似乎又是她的老相识。”
安以柔这后半句,果然起了作用,本想拒绝的安以墨,听到这半句,只能勉强地点头,然后替娘把被子掖好,拍了拍安以柔的肩膀,说:
“不要勉强。”
安以柔笑了笑,侧目看了看那个无比强悍的女人此刻孱弱地躺在榻上,身边一瞬间不是那众星捧月的花红柳绿了,而是三两人的冷清,不自觉也为她哀叹起来。
这女人果真还是垮了。
这安园,莫非也会像安老夫人一样,就这样垮了么?
安以墨回到房间的时候,念离已经上床,却是披着衣服坐在那里,似乎有点心事。
“娘子辛苦了,听说明早新上任的吕大人还要我们去会面,早些歇息了吧——我明日还要照顾当铺的生意,会叫言秋陪着你去的。”
“他是我的吕大哥。”
念离不自觉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那语调平静得毫无隐藏。
“哦,原来如此,无妨,连天皇老子也没能带走你,我不怕一个吕大哥。”
安以墨嘴上这也说着,心里却有些酸溜溜的,这样的心情,着实和眼下大局不合时宜,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一听到“吕大哥”这三个字,他心里就跟被踩了几脚似的。
“在我入宫之前,曾经在王家待过两年,吕大哥是过路投宿的,当年就考中了榜眼,就此再没了消息。”
念离慢条斯理地说着,一晃十几年了,吕大哥也成了吕大人,自然也认不出她了。
“原来——如此——”安以墨舔了半天嘴唇,终于鼓起勇气问了出来,“娘子,那么你对吕大哥,是像你对毕公子那样?”
“总之,不像你对颜可那样就对了。”念离自然知道他又在想些什么,一句话就把安以墨给堵了回去,男人有些闷闷不乐地上了床,向她蹭了蹭。
自打安园变故,他们就一直没有圆房,今晚安以墨是想来发骚了,可是一向很顺从的念离今晚却向床里移了几公分,让安以墨扑了个空。
男人一脸委屈,念离忍着笑,摇着手指:“今晚不行。”
“你来了葵水?”
“应该不会来。”
“那你是累了?”
“不累也不行。”
“你是在怨我?”
“你有什么做的不好,该我埋怨的么?”
……
……
安以墨又向里蹭了蹭,手脚都不安分起来,念离推着他,有些羞涩,又有些欢喜。
“今夜不行,明天也不行,我算了算,大抵要一个月以后——”
安以墨停下了动作,眼睛直愣愣地勾着念离,还没有反应过来,“难道是什么人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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