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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每当午夜梦回,身侧没有梦中的温香软玉。锦衾冰冷,夜色寒凉,冷月照过潇潇竹林,直横交错的影子投过雕花轩窗,凄冷地伸展在桐木地板上。
他这时候就会后悔,不该听从母亲的劝说,抛下顾皎。
可那个时候母亲泪水涟涟,抚摸着他的双手:“阿翡,你日后是要做大官的,阿娘等着你飞黄腾达,带阿娘去过好日子。瑗瑗也不能就在南国嫁了,以她的才情样貌,做王妃都绰绰有余,怎么能拘束在南国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阿娘瑗瑗和这个家考虑,你要是带上顾皎,外面会怎么传你?嗯?名声对仕途极其重要,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女人自毁前程吗?更何况她是有婚约的!”
“我可以偷偷的……”
母亲泪水更多,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那更不行!私相授受怎么上得了台面?她若要和你走,她便只能做妾!京城有那么多高门贵女,你难道要把正妻之位留给一个对你仕途毫无帮助的小丫头吗?”
他哪里想过这么多,只是顾皎求他,他就想带她走。
“你还小,不懂这些事,怕是被她骗了。”母亲擦了擦眼泪,“他们家唯一一个儿子是个病秧子,读书不行,早就嫉妒咱们家了,肯定是打定主意要来陷害你,叫你身败名裂,毁了咱们家!”
“哪有这么多人心险恶,阿娘莫说了,她不是这样的人……”
“人心隔肚皮,你这孩子就是太善良,这样吧,反正顾家那边没有传出来何时娶亲的消息,你再等等,待会试殿试过了,你再回南国。”母亲算是退让了,她手持蚕丝绣帕擦泪,“若那个时候她还在等你,你这门亲事,我也不是不能同意,唉,你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
其实袁青翡也在犹豫,他若是带顾皎去燕京,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说闲话,更何况他也放不下科考入仕这条路,他毕竟是全家的希望。
顾皎要是知道他的难处,肯定会心疼原谅他。
袁青翡摇摇头,将往事抛之脑后,如今他早已不是那个一心一意回馈父母恩情的少年,他是时候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他挑起盖头,呼吸一滞,眼前这人芙蓉面映桃花水,端的是明丽动人,秾丽娇艳,恰如春日一朵初绽的曼妙海棠花,露珠晶莹,香艳旖旎。
“杳杳。”他看得痴了,嘴里喃喃。
顾皎别过头去,鬓角六尾凤凰垂珠轻晃。
袁青翡看到了顾皎,才落得个真切实感,这一切并非做梦,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
他之前的确对不住顾皎,但他也是有苦衷,现在他们已然是夫妻了,日后有的是时间赔罪,顾皎心软善良,保不齐不出一个月就会原谅他。
袁青翡握住顾皎的手,顾皎眉头微蹙,抽了出来。
“你还在生我的气,当年的确是我不对,”袁青翡放低身段,好声好气地与她赔不是,“你恨我也是应当的,但我以后会好好对你,弥补这些年来对你的伤害。你放心,虽说今日的婚礼仓促,到时候回了燕京,尘埃落定,我会再为你补上,到时候满城的人都会见证咱们的结合。”
顾皎冷冷地哼了一声。
“你如今在别人眼里是个死人,除了我,你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我是爱你的,我保证以后只会有你一人,通房小妾绝不会有,你这一点可以放心。”袁青翡说着说着,自个儿笑起来,“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娘子善妒,我肯定会把你哄得好好的。”
顾皎实在是忍不住想翻白眼,这些话她听着就恨不得骂人了,要是她知道袁青翡都开始给日后的两儿一女想名字了,怕是会跳起来指着袁青翡的鼻子骂,叫他自己个儿用屁.眼生去,最好一生生七八个,当公猪下崽子去。
袁青翡很会自顾自,他毫不在意,去端来合卺酒,递给顾皎柔声道:“该喝交杯酒了。”
他本以为顾皎不愿,还要他柔声细语地哄,没想到顾皎只是顿了片刻,不耐地伸出涂蔻丹的柔荑,接过了苦葫芦瓢。
袁青翡大喜,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根,脸上全是喜悦。
两人挽过胳膊,肌肤隔着薄薄的衣料紧贴,他后知后觉地脸上潮红,居然不敢看顾皎,垂下眼帘,饮下瓢中美酒。
美酒下肚,他眼前开始模糊,他踉跄一步,按住顾皎的肩膀。
顾皎声音柔软,在他鬓角响起:“我还想再喝一些,你知道,我还是有些紧张的……”
袁青翡脑袋晕乎乎的,他使劲摇晃了一下脑袋,点头道:“嗯,好,是该再喝一些,我陪你。”
顾皎亲自倒了酒,这次用的是瓷杯,她自己端了只一个底儿的酒盏,将满满一杯送到袁青翡面前。
合卺酒不过是米酿,小孩子都可以喝,不醉人,袁青翡不做多想,仰头喝了一杯。
眩晕更甚,袁青翡扶住桌子,整个人开始摇晃,他努力地睁开眼睛,含糊道:“咦,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怎的这般头晕……”
话未说完,他往前一个趔趄,像被瞬间抽走了魂魄一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顾皎退了一步,嘴角微动,她环顾一周,心情颇好,走到窗前,拿起剪刀拨弄烛火。
她的耳畔好像又响起了袁青翡方才那些话,神情缓缓地沉下去,羽睫掀起,斜睨一眼地上一动也不动的袁青翡。袁青翡仰卧在地,面色平静,脸上还带着幸福的笑容,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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