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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到一半,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了号角声。
薛采心中一凛,“小恩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还不快回军营里看看,万一孔鎏这时候攻城,将士们没有你的指挥,铁定乱糟糟的。”
崔珩倒不着急,“你先把药喝完。”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肯饶过她。
薛采在心里哀嚎了一声,一鼓作气把药汤喝得一滴不剩,然后空碗朝下对崔珩道:“你看都喝光了,这回满意了吧。”
崔珩不置可否,深深的望了薛采一眼,似乎有什么事情想要交待,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根据前几次的经验,薛采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
所以这一次,他不再强求薛采许下“会乖乖听话”的承诺。因为她的保证从来只停留在嘴面上,倒不如加派人手每时每刻把她盯牢,有什么情况立即向他汇报。
崔珩打定主意,快步走到房门口,突然记起一事,又折回来道:“往后莫要把我和徐梦洁牵扯到一块儿,我救她是因为曾经答应过萧珏,跟徐梦洁本人无关。”
“咦?”
薛采满脸惊讶的投去一瞥,本以为是一对金童玉女,原来是她想多了?
崔珩审视薛采脸上的神情,气道:“信不信由你!”
薛采哦了一声,望着崔珩拂袖远去,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的背影出了会儿神。
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日子,今日得去一趟铁匠铺,连忙跳下床把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拿起前几日准备好的铁棒锥,离开了房间。
这一次,她既不走正门也不走侧门,而是寻了一个偏僻清冷的角落,翻过高墙,一跃到了城主府外头。
路上阒无一人,终于不用被排队等水的大娘们围堵了,薛采大大松了口气,凭感觉在幽深的巷子里七绕八绕,不多会儿嘈杂的车马声愈来愈清晰,想来离大道不远了。
走着走着,薛采蓦地顿住脚步,敏捷的躲在一堵白墙后面,小心翼翼探出脑袋。
几十步开外的地方,一人双膝触地,拦下了崔珩的坐骑。
那人背着光,薛采遥遥望去无法看清她的脸庞,但从娇小的身形判断应该是名女子。她一身淄衣,三千青丝梳得一丝不苟,长长的马尾辫一直垂落到了腰际,上面简简单单插了一支青色的玉簪。
女子跪着不动,也不开口说话。
薛采以为两人僵持不下,打算另外找一条路走。
忽然,视野里的画面动了。
崔珩踢了一脚马肚子,骏马奔驰的刹那,伸长手臂将女子从地上拉了起来,那女子顺势而为轻盈的坐在了崔珩的前面。
两人共骑一马,旋即消失在了小巷尽头。
薛采吁出口气,从暗处现身。猜错一次后,她再没有兴致去揣度崔珩与别人的关系,按照原定的路线,心无旁骛的赶往城西铁匠铺。
正在忙碌的张铁匠瞅见来人,停下手中的活,将薛采引到了铁匠铺后头的院子,指着堆在地上的东西道:“你先看一看货色。”
薛采清点了一下数量,短短五日竟然铸造了十个炮身,不由对张铁匠肃然起敬,“大叔,你辛苦了,看过膛没有?”
“什么意思?”张铁匠语气不耐,“我自己做的东西自己心里清楚,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大叔,你别急,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薛采好脾气的解释道:“只是佛朗机炮是上战场用的,总得确保万无一失。若有瑕疵炸了膛,可是会伤到自己人的,我去去便来。”
“随便你。”张铁匠抱起手臂,冷眼旁观。
薛采回到前头的铺子,把随身携带的铁棒锥放入打铁用的火炉里,烧至极红。
然后,重新跑到后院,将亮如灯火的铁棒锥插/入炮膛,如此便能把里面的情况瞧得一清二楚,就算是微小的毛病也难逃双眼。
“大叔,你看这个炮膛内有深窝漏眼。”
张铁匠难以置信的凑过去,薛采把手中的长木柄交给他,张铁匠瞪大眼睛仔细看了看,那个炮膛确实有瑕疵,是个废品。
瞧完后,张铁匠把铁棒锥从膛里抽出来,问道:“这玩意儿叫什么?”
“用行内话讲,这叫铳照。”
张铁匠闷声不响,从薛采手中接过了看膛的活儿。
薛采得了空细细讲解道:“旧时用火镜对日光,以炮口对准镜,借光反照来检验炮膛,但这个办法得看老天的脸色,时灵时不灵。”
“后来有人把铁打成螺丝转杖,名为铳探。用铳探从下探上,只要稍有凹凸,一探便知。但是这个方法呢只凭接触,未可目睹,终究不敢放心。于是又有聪明人制作出了铳照。”
“这个聪明人该不会就是你吧?”张铁匠检查完炮膛,十个废了两个,露出不满的神色。
薛采笑着摸了摸鼻子,“不敢当,不敢当。大叔,瑕疵在所难免,你铸膛的技术已经算炉火纯青了。书中记载,最好的工匠每做十个必有一个废品。”
“这佛朗机炮离完成还远着吧?”
刀剑斧钺,张铁匠不在话下,佛朗机炮却是第一次做,对接下去要干的活儿没有丝毫头绪,又抹不开脸去问一个小丫头片子。
薛采用手摸了摸齐整光滑的炮口,“大叔,你虽然没有看膛,但把齐口与旋膛的事儿都干完了。接下来,用纯钢粗钻,蘸油钻火门就行。我负责把火门的位置标好,你力气大负责钻孔,你看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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