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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仔细查看过一回,皱眉道:“许是在乱石上撞到了哪里,但并没有外伤……”
为了确认仔细,她将他肩头扳过来朝着火堆,凑在他背后一寸寸验看,温热的鼻息撩拨在他背后,一阵劲风刮过,李贽身上竟起了一层细密的栗意。
李贽长久并未回话,等阿梨起身要走开时,他却突然动了手,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反手将她半压在膝头,拇指轻轻滑过她细腻纤长的颈项:“就这么迫不及待在我面前维护旁的男子?”
阿梨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他哪里是背上有伤,不过是找个借口叫自己送到他身边,好叫他作弄。他在她面前绷了半天,装得深沉又疏离,内里还是那个恶劣的坏小子。
阿梨心中又好气又好笑,重重拍开他的手,挣着坐起身,无奈叹道:“我与李大人有缘无分,自然该舍下那些痴心妄想,再纠缠也不过徒增烦恼。”
李贽眼中细碎的笑意渐渐凝固。她从前每进一步,他每每便要退避三舍,生怕叫她生出误会来。可而今她似乎生了别的心思,他却又心中很不是滋味。
“你当真这样想?”他松开箍在她腰间的手掌,见她并无什么留恋地起身,心中仍将信将疑。
阿梨没理他。她有些明白他心头那些别扭。她从前因着韦氏话语中那些厌弃,心中自轻自贱,十分自卑,总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走到哪里都遭人嫌弃,做什么都带着讨好和过度的知趣,卑微得可有可无。
可而今她渐渐有些明白,除了身份微贱些,有些方面,她似乎无往不利。
她心中看不上阿昌,可阿昌一见着她便有些痴模样;她起初接近宋教谕,也并未存着故意诱惑的心思,可她只是对宋宪腼腆地笑了笑,宋宪看她的眼神便显得格外的温柔,教她时也极为上心;
采选中,她虽觉得自己的表演并非尽善尽美,但许多评审却属意她;就连陆大人待她,偶然也会露出熟悉的令她心中略有反感的眼神。
乔秦虽对她存着利用的心思,但显然也对她颇有好感;而向来桀骜不驯的李贽,一直推拒着她,做出一副高高在上不可沾染的模样,却在她遇险的那一刻,疯了一般奋不顾身,所有的理智和冷静都荡然无存。
而今,她稍稍表露出对李贽不甚在意的模样,果然刺得他患得患失。事实与她对自己的认知,似乎出了很大的偏差。
可对阿梨来说,李贽是这世间最为特别的存在。是她懵懂情窦初开时最初仰慕的人,又数次对她有深恩。
乔秦接近她别有目的,往后在她面前的路,不再单纯是做为郡守府豢养的舞姬去取悦陆大人的贵客,或许更是一条万劫不复的荆棘深渊。
她爱慕李贽,所以不能任由他因这份不相称的情愫而泥足深陷,毁掉他的前程。
“李大人曾在长安定过亲么?”阿梨搜肠刮肚,选了这么一个足以令那些爱意冷却的话题。
李贽嘴角却挽起笑来,挪了挪身子,大喇喇将头枕在她伸直的腿上:“世间能入我爹娘眼中的女子堪比凤毛麟角,且还有得挑。”
长安城的贵女尚且难入他父母的眼,更遑论她这样出身的人。阿梨垂手抚过他鬓角,细看他无可挑剔的眉眼。他的鼻梁生得高而直,唇线薄而性|感,诱|人采撷。
“那你还这样与我不清不楚。”手指划过他脸颊时,阿梨促狭地轻轻拍了下去。
李贽捉了她的手凑近唇边,阖着眼睛叹道:“我实则是个兴之所至,便只想放歌纵酒的人。这些年为虚名所累,生生屈志去做一个四平八稳的君子。若还要为规矩名声,将喜爱的女人拱手让人,一想便只觉这人生苦累,也忒没滋没味。”
阿梨有些听不明白他这话。在旁人口中,招远侯的独子素来没有好声名,哪是什么四平八稳的君子。许是他被流放到此地,拘束了天性,着意表现,而今因她却要故态复萌了。
“阿梨,我若被逐出宗族,落魄潦倒,你可愿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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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计策
阿梨抿嘴笑着,半晌摇了摇头:“若你昨日说出这话,我自然义无反顾。但眼下我与乔家哥哥已经相看过……”
李贽懒散的背脊一紧,又似松了一口气:“你也当真是只小白眼狼。我与你是什么交情?竟抵不过他。”
阿梨自然看出他那点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眼中蘧然生了点无奈的热意。好男儿志在千里,父母与前程,自然远胜对一个女子一时的爱意。若他当真为她这样的女子昏了头,舍下了所有,只恐旁人要耻笑他,往后回想起来,自然也要愧悔莫及。
柴火噼啪炸开一点火星,照亮崖底窄小的空间,却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李贽的衣裳尚未烤干,河边无数火把溯流而下。不多时,崖底晃动的火光引来搜寻之人。几名穿蓑衣戴斗笠的武士奔至悬崖底下,望见李贽,俱单膝跪在暴雨如注的草地里。
隔着雨幕,阿梨看不清那些人的神色,只觉得那些孔武的将士低垂的头颅显得肃穆而恭谨。
她抬起头,远远望见河边短岗上立着一匹遒健的骏马,马背上的身影笼在玄色的披风底下。风疾雨骤,可那人岿然不动,好似一尊高高在上的神像,只冷冷朝着她与李贽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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