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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士贞苦笑一下,抬首看前方不远处有个小馆子,拉常贵远道,“走,那边儿说话儿!”
常贵远看了那处馆子,哈哈一笑,“士贞兄可是想在这处小馆子为小弟摆接风宴?”
苏士贞晓得他是打趣儿,也顺着话儿道,“如今我是个穷的,只能在这小馆子中请你。”
两人说着闲话儿,一前一后进了小馆子。那远远跟着常老爷的马车,便也在小馆子门口停了下来。
这馆子外面看着虽小,里面却有些地方。苏士贞因想与这常贵远说说自己的心事儿,便选了二楼临窗一处雅间,吩咐小二上一碟糟鹅胗掌,一碟劈晒雏鸡脯翅,另要两碟下酒的干果。又说了几道热菜与他,最后道,“可有糟腌的鲥鱼?若有也上一碟来。”
小二笑道,“这位老爷可忒小瞧我们小店了,又不是鲜鲥鱼,怎的没有?”说完自去了。
两人失笑一回。
苏士贞道,“今日偶遇,小宴一回。改日请贵远老弟家去。那们家有位常妈妈烧得一手好菜,江南的菜品也会不少。”
常贵远呵呵笑道,“方才是与士贞兄打趣儿,莫作真!”又问他方才为何事入神。
苏士贞倒也不瞒他,说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本是气在心头不出不甘心,这回倒出了气,又怕不明就里的胡知传我家瑾儿的闲话,故此来打探打探。”
常贵远先是哈哈大笑,随即又叹息道,“由此可见士贞兄一片爱女之心。可巧今日我来西城看铺面,也听得两句。因那人说不清楚这苏家住哪里,一时也没想到是你家。当时我还感叹,这样猪狗不如的读书人,轻易放过实在太可惜。若是我,我定然要闹到官府去,要他声名扫地。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读书人气节变坏,有失淳朴善良,京中有几位大儒士,早就力主复先圣之风,当今圣上也有此意。听闻,自去年起凡是参加科举的生员学子,一旦发现德行有污,莫说官没得做,连他的功名也一并抹去!”
苏士贞也是事情当头自迷心窍,听他这一番高谈阔论仍与从前一样,不禁失笑连连。
常贵远见他开怀,也高兴起来。一时饭菜上桌,两人好生叙了一番久别重逢的话。说到家人安排时,常贵远道,“在城南门大青布巷子买了座小宅子,家人再有十来日便到。到时再请苏兄家去。现下是刚到不久,家中乱得实在不成个光景。”
苏士贞因听到大青布巷子,便问,“如今还是主做湖州布么?”归宁府因运河而商贸发达,进而催生出许多临运河而生的街市,这些街市的命名大多具有典型的行业特征,如竹竿巷,钉子巷,另还有弓巷、皮巷、香巷等等。那大青布巷子紧临布市,因而有此发问。
常贵远道,“主要是南货。有松江的棉布,苏杭嘉兴的丝绸,湖州的锦绸,乌青镇的大环棉,盛泽镇的纺绸。另外四川的蜀锦,山东的茧绸、北方的大绒也做些……”
常贵远说的兴起,一时有些收不住。等觉察到苏士贞微黯的神情,拿手直拍自己的嘴,“啊呀呀,你看我这张破嘴!”
苏士贞却笑起来。这是常贵远的老习惯,一下子又象回到当年两人做小行商时的时光。多年不见的丁点陌生隔阂霎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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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章 苏家新生意
苏士贞与常贵远两人久别重逢,又得他一番开解,心下畅然。
便又想起一事来,与常贵远道,“常老弟,我这些年不在外面跑动,现下可有甚么好做的生意?”此次苏瑾儿因钱财被退亲,他即愤怒又愧疚。现在愤然已消,那股隐隐的愧疚便又浮了起来,愈发的强烈。
自己若有潘府那样的家身,女儿何至于会受这样的委屈?再加上偶遇常贵远,同样是行商之人,看旁人做得风生水起,自家却只守着小杂货铺子每日为了一半两的利钱辛苦度日,心性愈来愈诺诺,眼界也窄了。
这么一对比,不由的将他往日被种种挫折消磨殆尽的豪情又激了起来。
常贵远自然也能猜出他心中所想。不过现在行商之人渐多,象南边的布匹丝绸,茶叶木材粮食皆由大富之家操纵货源,小商户们也只能跟在后面喝些稀粥而已。生意本就难做,何况归宁府富庶,没有个千两的家身,连个象样点的手帕铺子也开不起来。
凭苏士贞现在的状况想做个什么挣钱的营生,确是要好好想想。
苏士贞看他沉思着,心又沉了下来,长长的叹一声。
哪知他叹息尾音未绝,常贵远猛然一拍桌子,喜道,“怎的忘了这个营生!”
苏士贞忙问,“常老弟说的是哪个?”
常贵远笑道,“当年我们在湖州歇了生意后,次年我又独自去了杭州,在那里认得几个徽州开当铺。我所说的事儿跟当铺有关?苏兄且猜猜看!”
苏士贞沉思半晌,猛然抬头,“常老弟说的可是贩当铺过期的旧物?”
常贵远哈哈大笑,“正是。士贞兄多年行商,独到眼光还是有的。你若有意做这营生,此地我也有两个相熟的朋友在当铺里做朝俸,这两日正要去拜会,到时我与他们提前打个招呼。现在正值春夏相交之际,你可去挑些死当的八九成新的夏衫旧衣去卖。本钱又不要多少,价钱又比新衣便宜将近一半儿,想必会有些赚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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