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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常贤被救回御刀门暂避风头,美名其曰治疗腿伤,休养生息,实则却因这伤情导致无法恢复正常行走,被迫将御刀门中的实权尽数转交至罗有全手中。
罗常贤沉默不语地独自想了半晌,紧握着轮椅扶手的手掌发痛,回神道:“我是御刀门的建立者,更是你的父亲,不会再允许你继续忤逆我了。”
“父亲。”罗有全呼出一口气,稍稍缓和了脸上表情,轻声问道,“可曾对我娘亲动过真情?”
罗常贤未料到他会有如此一问,眉头略皱。
他当年娶吴丹慈,不过是为回到本家而施行的权宜之计,完全谈不上是出于喜爱。
“集儿为何有此疑惑?”虽是如此,但他在所说的话语中仍做出掩饰,“丹慈当年在助我成为唯一继承人这件事上,起了大用,我如何不喜?”
罗有全从未听他说过此事,但知道自己的母亲吴丹慈,正是二十多年前震撼武林,在江湖中活跃一时的制毒高手“百毒仙”,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问道:“娘亲帮你毒杀了谁?”
“集儿倒是聪慧。”罗常贤笑了起来,“自然是骆家正房娘子所出的那位嫡子了。正房老来得子,一朝命丧黄泉,无以为继,便只能让我这原本无缘的庶子承接家业。我才能因此见到你那舅父,得知《魂曲》之事,这才……”
“我娘帮你了这么大的一个忙,你却何曾因此而善待过她?”罗有全情绪突转,语气凌厉,“甚至为了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竟对她拳脚相加。”
当年苍若颜被罗常贤带回御刀门中,早产生下一名女孩,却在顺从了两年后,趁罗常贤出门有三天不在之时,带着她被唤作烟儿的孩子逃离门派。
罗常贤三日后回来时才得知苍若颜逃走的事,追踪未果,后又得知是吴丹慈放她离去的,盛怒之下责打于她。
罗有全那年方才九岁,却已懂事,当即出面回护,拦在母亲吴丹慈身前。没曾想罗常贤不管不顾地当场打断了他的左腿,拂袖而去。
由于没能得到及时医治,罗有全这条腿便从此瘸了,虽然通过后续治疗与康复,且加强过训练,行走时几乎与常人无差,但稍走快一些,或是跑动跳跃时,总与常人不同,也为此无法修炼下盘功夫,更是因功夫练不到腿上而难以如罗常贤那般精通刀技。
罗有全对此深以为憾,颇为自卑。
然而在去年余山村坠崖之事发生前,罗常贤在他心中一直是位颇具威严的父亲,更是十六年前的江湖义军之首,救驾先王有功,在战火中拯救宁延,于武林中受万人敬仰,是以他此前对他父亲,或许是只怀有敬畏之心,而无怨恨之念。
此时他发出冷笑,话锋一转,低头看着罗常贤道:“当年那个男婴是我杀的,父亲,你可知道?”
罗常贤一愣,目露震惊道:“那年你才十二岁!”
“父亲好记性啊。”罗有全单手展开镔铁折扇,不徐不疾地轻摇起来,“那个女人逃离无法追回后,你便接连迎了三个妾室进门。我知道,这皆是因为那三人各有一部分像她,不过是替身罢了,却尽得你宠爱。你对我娘漠不关心,甚至屡次打骂她,而受宠的妾室所生的孩子,还是个男孩,一定会威胁到我在御刀门中的地位,不是吗?所以,我便将他用被褥给闷死了。”
那三名小妾的五官皆有一处像苍若颜,分别眼、鼻与嘴。在苍若颜消失的来年,也是那名眼睛像苍若颜的小妾进门后的第二年,生下了罗音织。
罗有全那时起就明白罗音织得以出生的原因,分明是罗常贤想借由这些相貌与苍若颜有相似之处的女人,再拼凑出第二个她来。
是以他不喜欢那三个妾室,起初对庶妹罗音织也并不亲近。
“你居然从那时起就觊觎着我御刀门的权势。”罗常贤瞪视着他。
罗有全对此不置可否,接着说道:“但父亲对那男婴之死并未放在心上,不管不问。可惜我三娘受不了这打击,疯疯癫癫地坠楼死了。
“还有我二娘和四娘,知道为什么在此之后她们就一直未再有孕么?
“是因为她们目睹过那惨状,心生惧意,偷偷和我娘讨了避子汤的方子,长此以往,更是坏了身子,不能再孕。”
那男婴出生得更晚些,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想要的其实是女儿,所以就算他杀了这婴孩,罗常贤也不会在意。
罗有全暂停了片刻,又笑出声道:“父亲自然是不会知道这些事的,因为你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个女人而已!”
他想到母亲吴丹慈常年所遭受到的虐待,后来又为此饮恨而终,以及自己因他所致,多年为之自卑的瘸腿,那张本可称温文尔雅的脸上怒气涌现,暴喝一声,挥拳向罗常贤面部击去。
罗常贤早有提防,匆匆转动轮椅向后避开,弯腰抽出藏在座下暗格中的九环金刀来,顺势朝他挥砍而出,口中说道:“我可真不喜欢你这个逆子。”
罗有全后倾避过锋芒,见他持刀相向,也动了杀心,跨步出手想要从他手中夺刀。
罗常贤见他要夺刀,以肘带腕急翻,自下撩起一刀。
罗有全顺手捞起搁在身旁石桌上那只瓦罐格挡,应声而碎,盛在其中的灯油四下飞溅,被他以扇面挡住。
他连退几步,到那几块已成朽木的隔板前,待罗常贤撑着石桌推进时,将镔铁扇合拢,呈笔状握在手中,欺身上前,向罗常贤上身经脉要穴戳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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