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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钰没料到她有如此决断,垂眸思索片刻,也没想到更合适的办法。
他只得多叮嘱一句:“不能直接拿官粮的米面发出去,人多口杂,到时传上去咱们说不清楚。”
平民百姓开官仓放粮与谋反无异,传到别人耳朵里,怕是觉得李明琅一人比一城的流寇都要大逆不道。谢钰自信能担得起李明琅捅的篓子,但这种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却不料,李明琅白了他一眼:“你当我傻呀?当然不可能青天白日的就抢官家的粮食,劫富济贫也不是这么个济法。放心吧,我省得。”
谢钰嘴角噙笑,揽住她的肩,下巴在发心蹭了蹭:“当家的机敏聪慧,是在下唐突了。”
“就会说好听话。”李明琅指尖点一点谢钰的嘴角。
闲话半晌,又有衙役来催,说沈家门口打成一片,乌糟糟的,眼看要被人踏破门槛,撑不住了。
李明琅这才慢悠悠起身,由谢钰搀着手,二人同骑一马赶到沈记米行前。
几日前还宽敞气派的米行大门如今被人砸破了一个洞,门板颤巍巍地斜在门框里。
十几位护院挡在店门前,口中嚷嚷着:“别他妈挤了!”
半条街人头攒动,肩上和腰间都挂着布口袋,摩肩接踵地往里冲。
“一斗米要五十文,亏你们说得出口!你家沈少爷贪婪无度,就休怪老子不给他面子!”
“抢他娘的,咱们抢去给妻儿老母分一杯羹,总好过落到城外山匪的口袋里。”
临州民风粗野奔放,前些日子被粮商们盘剥久了,如今趁匪患城内守备空虚,还占着大义,人人都卯着吃奶的劲想夺一些粮食米面回去。
乌鸦马停在街角,李明琅倚在谢钰怀中,见此情形又好气又想笑。
他们绕路来到米行后门,敲开紧锁的大门,被小厮领进内院,不出所料见到了背着手在屋内唉声叹气的几家米行掌柜。
见是李明琅来了,米行的掌柜和东家们纷纷起身见礼。
“坐。”李明琅不用人请便毫不推诿地坐到上座,袖中摩挲着葱段似的手指,笑吟吟问,“各位在烦心何事呢?”
沈正卿咳嗽几声,病歪歪地靠在扶手上,声音沙哑:“李当家,您也看到了,就别消遣我们了。”
李明琅冷笑:“不是让沈少爷你牵头,负责分派粮食么?城中百姓缺粮,城外又有山贼觊觎。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呢,你们就不怕老百姓饿狠了,哪天三更半夜的开城门迎山贼入城。他们落草为寇,好歹有一口饭吃。”
沈正卿抬起袖子,擦了擦鬓角的冷汗,低声禀告:“我们也不是心疼这点钱粮,只是……
若朝廷的兵马一个月都不来,赶不走山匪,等入冬后,那些贼人必然要再度下山劫掠。到时临州城中空虚,到处都揭不开锅,可如何是好?”
李明琅慢慢站起身,面对一屋子老奸巨猾的粮商,语气分外冷静:“你们这是担心,若是城破,米行的粮食就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欸,李当家,话也不能这么说。”有人找补。
“但话就是这个意思。”李明琅笑了笑,“我家也是做生意的,自然懂诸位的苦处。若是……我能保证三日之内用官粮将各家分发出去的粮食补上,如何?”
米行掌柜们面面相觑,呐呐不言。先前李明琅说要开官仓给他们补贴,没有一个人相信,都以为她在说大话。
现在看来,李明琅是玩真的。
“这……”沈正卿犹疑道,“李当家,这是要掉脑袋的差事,你敢做,我们也不敢跟啊。”
李明琅嗤笑一声:“那我问你,你们是要现在就被街上那群饿死鬼踏成肉泥,还是几个月后被朝廷判罪?”
门外的打斗、叫骂声愈来愈大,各家掌柜们低头喝茶,茶碗却微微颤抖。
“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李明琅抖开斗篷,笑道,“城里乱成这般模样,海知府的责任最大。粮仓无人照管,被山匪抢夺一空,再一把火烧成灰,也是有可能的,不是么?”
众人恍然,垂首抱拳道:“全凭李当家吩咐。”
李明琅颔首,对沈正卿说:“沈少爷,这就去吧。让门外的人排好队,按各家人头来领粮食。这回,不会再有问题了吧?”
沈正卿在她嘲讽的目光中低下头去,讪讪道:“李当家放心,此次定能处理得圆融些。”
分派粮食稳住人心一事暂时告一段落。当晚,城中粮仓被贼人一把火烧成灰烬,火光彻夜难消,照亮大半沉寂的夜空。
李明琅长吁一口气,伏在谢钰怀中,两人一道歪在榻上。清幽的檀香之余,仍能嗅到淡淡的烟味。
清查城内流寇的工作进展尚且顺遂,头几日还能碰上拳脚功夫说得过去的贼人,有几位甚至在朝廷通缉令上赫赫有名。等谢钰带人披星戴月搜查几日后,那些想借机为非作歹的人都不敢冒头了。
被逮进府衙大牢的贼寇们大眼瞪小眼。谁能告诉他们,为什么临州官军有这么多高手?!
话虽如此,李明琅虽铁腕镇压住内乱,但算上谢钰身旁跟的黑衣人,手下能打的满打满算不过六七十人。
加上城中原有的守备,勉强能在城墙上支撑,想杀出城去突破山匪们的封锁万万不可能。
李明琅面露疲色,谢钰瞧不过眼,便想着派杨岘带人趁夜出城,摸到山寨里,直取领头之人项上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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