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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因为这句话诡异的安静几息后,区别于先前齐声热烈的中气不足,且此起彼伏不够整齐的叩拜声才伴着骚乱响起:“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坐在銮驾中的杨帝面色早已阴沉得似恨不得杀人泄愤,自己堂堂一国之君,却沦落到一个王爷拜后才被百姓参拜。那人不过是为自己开道的马前卒,有何资格受拜于前?!
若不是他还算有眼色挥鞭打断,庞青趁机宣令,这满城百姓眼中是不是就只有定国王,而没有自己这一真龙天子在?!
似是应和他的心情一般,本来朗朗晴空,竟渐渐布施阴霾,一片乌云霎时将晴空遮盖。百姓热烈的气氛也随之骤降,下意识抬头望天,便见那天空仿佛要掉下来一般,阴沉可怖。
此后直至銮驾抵达祭天台,身后跟随的百姓都敛息垂眉静默无声,再无先时雀跃,气氛委实诡异。及至那道明黄色身影从极尽奢华的銮驾中走出来时,便连文武百官与百姓们尽皆跪地的山呼万岁声也未曾将那阴霾驱赶。
新皇祭天源自百年前一朝开国皇帝所定,那时天下初定,民心不稳,新皇为稳定民心特从皇帝私库拨银,召集无以为生的百姓由工部着监,于这座历朝天子之都城外最高的山上修建祭天台。
并以天子之尊一步一步走上高有百米,共四百九十九层台阶的祭天台,以牲畜稻谷天子祭文告知上天新皇登基,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许是那新皇确是上天厚爱,祭天之后天下果然迅速恢复太平,皇帝英明,百姓勤劳,自是盛世初开。自此,新皇祭天之典便延续至今。
杨帝其实本不是先帝钦定之太子,天昭国皇子五人,杨帝排行第四,母族不显,便一直为宫中透明人。概因其余四位皇子争斗激烈,死的死关的关,到最后身体健全的皇子竟只有这位四皇子,遂杨先帝无奈只能临阵磨枪,粗略将其留在身边教授帝王之道。只可惜未有成效便仓促离世,临去时交代杨帝的安排也亦未能如愿,若是他泉下有知怕也是不会瞑目了。
且杨帝底子差,一朝喜从天降顺利登基,又自以为除了心腹大患更是纵情声色几欲掏空身体。如今这祭天阶百阶未到便已胸膛如有擂鼓呼吸急促。
他虽恨这仪式无用有损龙体,可百官跟在身后,万民亦站在下面仰首看着,遂他连命人抬上去都不行,唯有扶着庞青的手臂抬起重若千斤直打哆嗦的双腿,一步一步慢如蜗牛般向上爬去。
第72章 成劫
寻常百姓两刻钟便能爬上的高度,杨帝却硬生生爬了大半个时辰。且他身穿龙袍,头戴王冠,登梯之仪理应英姿勃发,有挥斥方遒之气度。
可现下他走在应他一人领先前行的天梯上却扶着一奴仆,且身体佝偻颤颤巍巍如百岁老者,落在下方百官与万千民众眼中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帝王风范,便是比那文弱书生的清朗身姿亦多有不如。
再反观那定国王,就走在那新皇身后,高大挺拔的身姿昂然有势背脊□□无一丝佝驼,只看着那英勇之背便能令人万分安心。偶有天风刮过吹得那黑色大氅猎猎作响,就更显得其顶天立地之英姿。
“说句大逆不道的,这两厢对比,我真倒以为今日是定国王...你懂得。”
“是啊是啊,我皇若是有此英勇之资,何愁亡国之患?”
“说起来我倒是听闻先皇乃是定国王之父的手下,天下平定后本应是缪氏称帝,怎会一朝改缪为杨?是不是......?”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缪元帅坦荡君子岂会防备手下?只可惜是引狼入室,自己被夺权打发,早早病逝,家中仅剩这定国王一丝血脉还小小年纪被流放北疆,谁能想当年一稚子小儿会有今日之功就?以后啊,还不定......”
“其实若是几月前北疆王救天下苍生于水火后自立为帝,那也应该算名正言顺吧?有这样一位手腕强硬的帝王,我看那异族谁有胆子敢来犯边!”
“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敢乱说,小心被人听到抓去砍头!”
如此类言语正在百官与百姓中间悄然流传时,杨帝也终于形容狼狈的爬上了祭天台,却是站都站不住,整个人倚在御前太监身上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如病入膏肓般可怖。
在经那无任何遮挡的天风一吹,被汗水湿透了的内外衣衫霎时如冰雪覆于身体,脸色霎时由红转青,似下一瞬便要一病不起。
缪靳淡淡睨了他一眼,又与那身穿青灰色飘逸长衫的归云对视了眼,才给努力撑着杨帝的庞青略一示意。
祭天台上正对台阶方向的传信石壁被历代皇帝加以改进,台上之人只需略略扬声,声音便可通过台阶沿途的传声石壁传至阶上林立的百官,与阶下等待叩拜的百姓耳中。
庞青年近五十,虽也有武力在身,可到底年纪已上,又托着人爬了几百阶亦是气喘不停,可现下还不到他休息的时候。
便小声对一声长一声短喘气的杨帝说道:“皇上,时辰到了,您可能撑着些?奴才这就让司仪官开始了?”
杨帝现下除了用力呼吸和瑟瑟发抖早已忘了自己要做什么,经他提醒才猛然想起来,却心里恶气陡升。他此刻恨不得躺在他的龙床上,他的美人怀中大睡一场,若不是那该死未死之人狡诈,他早将这无甚有用的祭天仪式废除,怎还会累成现在这副模样?!
可现下只差临门一脚,纵再是烦躁暴怒,他仍是颤巍巍摇晃不稳地站直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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