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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南,寡人想给你讲个故事。”
“陛下请讲,观南洗耳恭听。”
“这故事说起来已十分久远。”承德帝陷入回忆之中,声音也变得有些缥缈,“二十八年前,靖安还不像今日这般繁荣,彼时不过是个任人欺压的边陲小国……”
靖安建朝初期,在与那些势力强大的番邦抗争中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百姓们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可谓民不聊生。
如今的承德帝阙珺在那时还只是个权势薄弱的小王,其王后天姿国色性情温柔,与阙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只是一直无所出,她数次劝言阙珺纳妃绵延子嗣,但他一心用在国事上,并无闲暇功夫考虑这些。
王后心地善良,担忧阙珺杀人无数罪孽深重,是以日日吃斋念佛,为阙珺祈福,为靖安百姓祈福。
后来,国势大有好转,靖安接连吞并数个番邦,一跃成为实力雄厚的大国,与此同时,王后也被诊出喜脉,即将为人父的阙珺欣喜若狂,当即下令停止出战,只为还未出世的孩儿积攒福报。
命运弄人,王后终因身体孱弱难产而死,腹中的龙凤胎也只剩下个瘦弱难活的小皇子,而小公主则一出生就夭折了。
一朝之夕丧妻丧子,阙珺悲痛欲绝,认为是自己杀太多人所以给自己的妻儿带来这等厄运。
紧接着,国师卜卦又算出小皇子命里有一劫难,且此劫与靖安王朝的国运息息相关,若能渡过此劫,皇子时来运转,靖安风调雨顺,否则,皇子遇祸且国难临头。
“……为此,寡人听从国师的谏言,皇儿出世没多久,寡人便将他送往慈云寺中,为掩人耳目,寡人对外宣称皇子已逝。”
听闻此言,观南心头一震,抬眸错愕地看向承德帝,后者浑浊慈爱的眸中隐有泪光。
“去年八月,国师察觉天象有异,道是灾星降世,皇子有难,万般思虑下,寡人只得让他前往北越避祸,孰料千防万防,他竟还是未躲过此劫,为了个女子独身前往雪山险些丢了性命,这也怪寡人太过大意。”
“万幸皇儿渡过此劫,否则,寡人定要让这天下人为他陪葬。”
话已至此,观南如何还不明白承德帝口中的皇子是何人,他震惊的无以复加,脑海中一片混沌。
“观南,如今你总算平安归来,国师已替你重算一卦,卦象上说,你历经此难日后便会一帆风顺福寿连绵,如此,压在寡人心里二十多年的石头总算落地,今日父皇便接你回宫认祖归宗。”
观南心口滞涩,眸中热泪已流淌出来,此前二十多载,他一直以为自己在这世上无父无母。
他如何也未曾料到,自己的身世会这般曲折离奇,更未料到眼前这位九五之尊竟是他的父亲。
可最让他痛心的是,他的降世夺走了母亲的生命,又让父亲费劲万般心血。
他是个不详之人。
“陛下。”他垂眸低唤一声,犹如置身梦中,“观南……观南愧对于您,更愧对于母亲,观南有罪。”
滚烫的眼泪落在衣袍上,他喉间满是苦涩,话音落罢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隐忍懂事的模样让承德帝心口刺痛,这是他此生最爱的女人丢了性命为他留下的骨肉,又历经种种坎坷与磨难,他如何不心疼。
犹记得他刚出生时瘦骨嶙峋让人可怜,那奄奄一息的模样让他至今想起来仍心痛不已。
身为一国君主,后宫不可无人,他后来纳了不少妃子,膝下也有不少儿女,可唯独观南,是唯一一个被他放到心里想去疼爱的。
“好孩子……”
承德帝不住拍着他的肩膀老泪纵横,自古君王最无情,可这一刻,他只是个父亲。
*
乌氏兄妹去往西临的路上,不像去做买卖,倒像拖家带口游山玩水,这一路走走停停,直到三月中旬才到西临边界。
这么一支浩大的队伍走在路上必然引起路人的注意,那走在队伍中间的三辆马车装饰华丽,宝盖玉顶,价值连城。
微风轻拂,软帘掀起一角,马车里坐着的女子肤白胜雪,眼波流转,眉间一点红花钿妖娆妩媚,削薄的纱衣裹在婀娜曼妙的身躯,这等香艳姿色一城难寻。
就是这么个美娇人偏生得气质冷艳,只一个眼神便能颠倒众生。
察觉到外头流连探究的目光,宝珍忙伸手将帘子遮好,西临城近在眼前,认识她们的人也近在咫尺。
“小姐,咱们就这样明晃晃地回京都吗?”
“有何不可?”秦漪一手托腮,重新将面纱戴好,勾唇浅笑:“乌则钰说的对,与其像耗子一样躲在暗处,倒不如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那些人面前,如今我倒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他们看见我这张脸时会是何反应。”
快要进城时,乌则钰下令原地歇息一会儿,秦漪正暗自思索着事情,忽闻窗外一道熟悉声音。
“云凰姑娘,再有两个时辰就要抵达西临城了,阔别数月重归故土,不知你是何感受?”
秦漪抬手撩开软帘,将半个身子倚在窗边,直视着他莞尔一笑:“重归故土总是让人心绪复杂的,可惜我心中并无太大波澜。”
毕竟,那里只有让她憎恶的人,而无牵挂之人。
乌则钰淡淡笑道:“那便好,切记,此次回来定要闹他个天翻地覆才行,本少主许久未看过好戏,就等着静观你这一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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