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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之人忙不迭跪成了一排。
于万人敬仰中,姬礼缓缓走下马车。宽大的衣摆轻轻拂动辇柱,立马有宫人上前,在他耳边恭敬低语:
“皇上可算是来了,吉时已到,皇上您看——”
姬礼目光微凝,却不望向高台,只看着台下乌泱泱一大片的人群,面无表情地转身。
在宫人的陪同下,一步步,走上那九尺高台。
高台之上,龙椅宝座,正对着台下众人。
如此残忍的手法……人群之中响起一片谩骂之声。这一句句,是千夫所指,顺着冷风灌入姬礼的耳朵。闻言,阿檀有些担忧地转过头去,却见男子稳稳当当地坐于龙椅上,听着众人的骂声,压根儿不为所动。
他漠然地看着台下的人群,神色未变,听着那一句句话,甚至还勾了勾唇。
似乎旁人越骂他,他就越高兴。他恨不得让这些话传遍大江南北,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去。
让所有人都知晓,他姬礼,就是这样一名凶残至极的暴君。
男子微微靠着椅背,吉时已到,他却不着急让人点火。反而目光往下一扫,掠过重重人群。
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周围人不敢催他,只能规矩地候在一边,等着皇帝一声令下。
他眼神空洞且冷峻,如同瞑黑的、看不到边际的夜,那夜晚,没有一星星月光与萤火,就这般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压得人心生战栗、无法喘息。
所有人等了他许久。
等到台下怒骂声愈演愈烈,前来观摩的人群更多了,各自皆是义愤填膺,大有起义之举。
肖德林有些慌了,忙上前一步:“皇上,您看这……”
“点火。”
声音平静,没有半分波澜。
肖德林一愣,却也只能一挥拂尘,尖利一声:“点火——”
有人执着火把上前,祭台之上一下子热腾起来,十二名少女身前燃起了灰黑的烟,宛若一堵墙,直将她们与外界分隔开来。
姬礼端坐于龙椅之上,冷风卷起一袭墨发,千夫所指,仍不以为然。
手上把玩着一块玉,他终于望向那方燃起火的高台,火舌着了风,终于开始将柴草席卷,逐渐往少女们的衣裙上蔓延而去。
姜幼萤亦是被绑在那里,铁架有些高,她脚下是一片空当,空当之下,是正在燃烧的柴火。她感觉到一股热流正在从脚下涌上来,再过少时,就要将她的衣裙点燃!
她呼吸一滞,急忙望向那龙椅之上!
相隔很远,面前又有火光阻挡,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能看见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形……
她想喊他,想唤姬礼。可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再加上先前服下的软骨散,她根本喊不出声音。
只能绝望地看着火舌蔓延,逐渐向自己脚下的衣裙袭来……
冷风与尖叫之声乍起。
姬礼扬了扬眉,这才终于往祭台之上望去。十二名少女雪白的衣裙在火光中翩翩起舞,宛若一只只蝴蝶。那一声声辱骂,似乎让他受用极了,当他的目光掠过其中一人时,忽然一愣。
那、那人……
兀地一皱眉,竟叫他“腾”地一下站起身形,再度震惊地朝台上望去。
姜、姜幼萤?!!
“皇上——”
众人只见着,原本镇定自若的皇帝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冲出去,不顾阻拦,慌慌张张地跑下九尺高台。
他跑得极快,龙袍被风扬得飞舞,阿檀亦是一愣神,皇帝竟一人跑上那祭台,朝熊熊烈火冲去!
“皇上当心!”
“皇上——”
周遭是一阵嘈杂的喧腾之声,因是提前服下了软骨散,加之烟火呛鼻,姜幼萤有些头晕目眩。
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正见着有人迎着火光朝自己飞扑而来。他的面上尽是不知所措,慌乱地让人浇灭圣火。他的头发跑散开,小玉冠摔在了地上,发带亦迎风裂开。满头青丝在脑后纷乱飞舞——
“阿萤、阿萤?!”
有人砍掉她手腕上的绳子,少女身子一软,直接倒在一软怀中。
恍惚抬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万分熟悉的面容。三年不见,他长开了许多,原本稚嫩清俊的眉目愈发成熟明艳。
他紧紧皱着眉,看着怀中少女,喘息。
一颗心,怦怦跳动地飞快!
姬礼傻站在原地,愣愣地将她抱着。眸底目色晃荡,眼中尽是震惊与错愕!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
他找了她整整三年!
意识涣散之际,姜幼萤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人紧紧抱住。他抱得极为用力,似乎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就溜走。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姬礼紧紧抱着她,同身后之人吩咐:“火灭了。”
隐忍着情绪:
“把她们都带下去。”
……
姜幼萤是被烟雾呛晕的。
醒来时,眼前是富丽堂皇的宫殿,她轻轻撑起上半身,立马有宫女走上前,问她:“姑娘可是要喝水?”
她咳嗽几声,温热的茶水灌入喉咙,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左右望了望,姜幼萤知晓,这是皇宫。
但这又不是凤鸾居,更不是采秀宫。
身侧站着叫不上来名字的小宫女,见她清醒了些,面上有些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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