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页
可她忘了,自己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强行放血后,陈愿毫无疑问再次陷入昏迷,等她醒来,又是另一番光景。
陈祁年倒是好了。
陈愿却身体亏空,连行走都觉得吃力,她还是走上了从前的老路,坐在了李观棋连夜改装的轮椅上。
她又瘸了,又好像没完全瘸。
这种时候,陈愿还能笑出来,她对李观棋说:“咱们俩一哑一瘸,也算全了君臣一场。”
李大人张了张唇,气得扔掉头顶的乌纱帽,无声嘶吼道:
你是欠他们的吗?!
陈愿读懂了,摇摇头说:“人活着不就是你欠欠我,我欠欠你?大家有来有往,才不负相识一场。”
李观棋无能狂怒,踩了两脚官帽,意思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和陈祁年和解,也不会当他的臣下。
等他发泄完了,陈愿才推动轮椅,她微弯腰,拾起布满脚印的乌纱帽,掸了掸灰说:
“你一辈子那样长,别过早下结论,也别说气话。”
“拿着,若北陈少了一个正直的李大人,朝堂就真如万古长夜了。”
陈愿伸手,李观棋双手接住,在女子的注视中,他重新戴于发顶,话未出口,眼睛先红了大半。
可是殿下,臣情愿殉主啊。
你我之间,是无需多言的默契,那些年在战场上我们都活过来了,为什么现在日子好了,反而还要天人永隔?
殿下,你知道吗?
自你把我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那刻起,李观棋就发誓,这条命今生只为你活。
——青年有太多的话想说,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就只好合袖拱手,朝着他心中的太子殿下行礼大拜。
陈愿朝他笑了笑:“我觉得要先给你下条命令,不许殉我。”
李观棋的表情一言难尽。
陈愿指了指轮椅:“推我回去吧。”
李观棋领命,把她交到了雀儿手里,虽说是君臣关系,但毕竟男女有别,李观棋不想败坏她的名声。
青年离开后,陈愿一个人坐在殿内,她让雀儿去看看宿在驿馆的陈祁年,那边有沈皇后在照看。
雀儿拿着腰牌出宫,再见陈祁年还是没忍住脸红。
这张脸和陈姑娘很相似,雀儿仰慕陈愿,连带着看陈祁年都有些微妙。
少年已经能下床走动了,沈皇后扶着他在园子里闲逛,瞧见雀儿时,沈筠急忙上前,问道:“阿愿怎么样了?”
陈愿给陈祁年放血后,不想让人担忧,连坐轮椅的事都封锁了消息,她总找借口不见沈筠。
都说母女连心,沈皇后多少有些感应,又怕伤了女儿那样骄傲的性子,不敢强行去见她。
沈筠心里着急,手也没个轻重,抓着雀儿的胳膊。
“母后……”陈祁年缓慢走来,无奈道:“抓得太紧了。”
沈皇后这才意识过来,松开手。
雀儿脸颊微红,低头说道:“不妨事,陈姑娘她很好,只是在忙一些事情,没空见二位。”
沈皇后只得点点头。
陈祁年轻哼:“狗都不信。”
雀儿的脸又红了些,她欠身告辞,身后陈祁年唤道:“你叫什么?”
“哎,让你走了吗?回来,再同我母后说说阿姐的事,说不清楚不许走。”
·
金乌西沉,余晖落在碧瓦朱檐上,连屋脊兽都显得温柔可爱。
殿内的西晒过去,陈愿隐约听见脚步声,她轻唤道:“雀儿?”
无人应声,陈愿自嘲一笑,她身体已经坏到出现幻听了吗?
放下手中的书卷,陈愿偏头倚靠在雪白的墙上,她背对着殿门,头轻轻嗑着墙面,一下又一下。
陈愿恨自己不能行走。
可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自卑且骄傲的小女孩子了,她不会再走极端,不会放弃本就油尽灯枯的生命,可她心里不好受,又不想摔东西解气,便这样撞着头。
陈愿无意识地磕碰着。
直到有人把手贴在她的头和墙面之间,她撞上温热的血肉后才回过神。
这是萧云砚的手。
陈愿回眸,对上年轻男人的笑脸,他弯腰看着她,嗓音微哑:“怎么我才走一会,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你这样……
我怎么放心。
第119章 ·
陈愿抓住他的手。
萧云砚隐去眸中的湿润, 他转身把她从轮椅上抱起来,小心放到自己腿上,低头笑望着她:“这下你跑不掉了。”
陈愿抬手轻抚他的面容:“萧大小姐, 你长胡子了。”
他从空隐寺赶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见她, 风尘仆仆, 难免有青色的胡茬。
“是啊,我是个男人了。”
萧云砚任由她摸,从眉骨眼睛再到鼻梁,他想起年幼时阿娘说:身为男人, 要保护好自己的女人。
他问陈愿:“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或者想做的事情?在入生苗寨时, 我曾跟你说, 如果你瞎了或者腿断了,我就做你的眼睛和双腿。”
“我对你说过的话,永远有效。”
陈愿静静看了他一会。
“阿砚, 你是不是要走了?”
萧云砚摇头。
“那你求到药了吗?”
“嗯。”
陈愿不再多言,她倚靠在萧云砚怀里, 伸手把他的腰抱得很紧:“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