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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唐阑这样说来,他自己不也算是一个吗?付尘手一抖。
“……倒也……不能这么说?”他突来一阵心虚,低首支吾道,“就是一个人明明做过极恶的事,但人前看上去却是一派的亲和正色,便教人无从琢磨,又暗暗可恨。”
唐阑咬唇,将手放在付尘肩上,低声道:“你是见到了什么人,还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事儿?”
付尘没顾及他语气中的低沉,仍旧未从脑海中的那张脸移开,便直白道:“……确实见到了,所以诧异……”
此时帐外突然掀帘进来一人,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朝其道:“是京军新来的罢?”
“我们是。”唐阑道。
“来通知一声,下午的集合时间往后推迟了一个时辰,别去早了。”那人道。
“好,多谢,”唐阑见那兵离开,忆及付尘方才言语,转念忽道:“哎……你刚刚不会是去围观他们聚众打架了罢?”
“……谁打架了?”付尘没反应过来。
“就是兵营后的训练场边,一群人打起来了,啧啧,”唐阑咂嘴叹道,“要说真是上战场杀过人的兵,打起自己人来也手不容情,我过去的晚,溜达到那儿的时候几位将军已经过去阻止了,斗殴那一群人好多都是负伤挂血的,吓我一跳,这以后在这儿怎么混呐……”
“我估摸着,这集合时间延迟多半也是因为要整治他们那里的事端。”唐阑判断道。
付尘恍惚想起刚刚途中撞到的那个士兵时入目一片模糊的红,现在细想来应当是身上的血痕:“……我刚刚确实看到了。”
“原来如此,”唐阑摇首道,“也难怪,我小时候还见过当年赤甲军得胜游行过街时的风光场面,以为是保家卫国的英勇人物,没想到他们这暗地还做互相陷害的事儿。”
“互相陷害?”
“对呀,”唐阑道,“他们说是将军们前些日下达了调职令,预备着趁着这次整军之机提拔几个出挑的将士军衔,于是就有人趁着将军不在的时候暗中去营里偷了功劳簿,篡改了上面的军功明细,然后又站出来指认那几个军功在身的人为了提衔不择手段,被诬陷的几人恼羞成怒,就聚众揍了那些传谣的人,只是谁也不敢承认是偷了簿册的人,这下子反倒不知始作俑者是谁了,干脆就打在一起。”
“还有这等事,”付尘道,“都是一齐练武、上阵杀敌的,提不提衔,又有何差别?”
“那可不一样,赤甲军中从翊卫到亲卫、从首级到末级的等级分明,”唐阑道,“差一等俸禄就差许多。这里又不比京畿辅军中的士兵,家里大多都些积底,他们选拔入军,许多就是家贫无依前来讨生路的。这些年崇文抑武的风气没变过,若是家境殷实,都送去学堂读书习字了,正经人家谁没事儿练武功这种街巷地痞的流氓玩意儿,京畿辅军里的那些有背景的兵卫大多也都是不学无术,家里头才给他安排进了那等闲散之处。哪怕在朝中,武官地位低微也是一直的,同样品级的武官和文臣所享待遇更是天差地别。”
“确实,”付尘想了想他沿路看来的那些赤甲亲卫兵,道,“常年镇守边关过那等刀尖舔血的日子,卖命为国,又何尝不是想多取些报酬安置家人。大丈夫受难,无非是为了让家中至亲安顿完全,倘若我还有亲人存活于世,也不会不在意那些银钱俸禄。只是食禄当以身负实力相证,不该采取这样卑劣的手段。”
“说的便是这个道理,”唐阑道,“这年头,没钱没势的,只有两条出路。”
“哦?”
“第一,跟咱们一样,入军为伍,从此以后,就得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
“第二呢?”付尘好奇。
“第二,当然就是阉了当太监,不过走这条路的太多了。毕竟一刀下去,你若是个伶俐懂事的,就能一步升天,直接到皇宫里干事,哪怕是在富贵人家里伺候人的,也能沾沾安稳的贵人福气,不愁吃喝。”唐阑道。
付尘目现毫不掩饰的嫌恶,道:“吮痈舐痔的谄媚小人,不配为男儿。”
“唉……算了,”唐阑深叹一口气,道,“人各有志罢了,如何怨责的了他们,不是逼不得已,谁能狠心给自己断了命根。”
付尘不愿意纠缠在此话题上,转又道:“你怎么什么事儿都这么了解?”
“嗐,瞧你这话说的,”唐阑带些沾沾得意的喜色,道,“你来京畿辅军前前后后统共不过一年之久,我都在那儿混了好多年了,京里军中的什么故事戏本没听过,消息灵通的很……话说回来,还要多谢你这一年来一直跟我比试招法,硬生生给我激出几分斗志来,当初也没想着进这里……”
“你底子好,只是不肯勤练而已,”付尘被他那双桃花眼中扬起的笑意感染,跟着笑了笑,道,“既然这样,反正还有些时辰,咱们就别闲着了,去过几招?”
唐阑挑眉,抬手做了个极度夸张的抱臂姿势,半跪身严肃道:
“遵命,付将军。”
付尘噗呲一声,乐了。
暮光降落,点将台上一琥珀色官袍者独立。
“将士们!我赤甲军为大燕建国来第一精锐,历经百年更迭,兵士轮换,今日再添二十兄弟,此后定当勠力同心,势破蛮虏!护我大燕盛世!指日可待!”贾允站在点将台上呼号,一片激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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