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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马孙面色一僵,喝了口酒,悻悻道:“现在也算将功补过了罢……”
“算不算将功补过也得听尊主那边的意思,”寇炳道,“夺通州本就在尊主计划内,你若是未完成才是错上加错,现在将城池拿下最多也只是个戴罪立功。玄翦将军也是我军一员大将,之前折损在此战,实属不该呐。”
“他失败受斩责任也不全在我,玄翦年纪大了,武功大不如前,殒命在战场也是迟早的事,军中向来以实力说话,”巫马孙又抿了口酒,含在嘴里细品,“何故整日因此事来挑我的错……”
寇炳心里知晓些个中底细,但他又知巫马孙是个年少轻狂的,也不好多言。便放下羽扇,扭头看向巫马孙,道:“可他不是你安排去懋城的吗?巫马,你最好不是有意为之。”
巫马孙一顿,咽下酒,品了品他话中意,逐渐晓得了他话中意,霎时转头看向这个比他年纪大许多的中年人,面现怒容:“你的意思是我不惜违逆尊主的命令去陷害他?”
“呵,”巫马孙转头冷笑道,“军师说笑了,我没那么大胆量,也没有你们谋士那些弯弯肠子,不耍这些心眼儿。更何况,玄翦那个老东西若真和我打一场,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我何必跟他较这个劲。”
寇炳揣他反应,也不在此事纠缠,只道:“真假与否不重要,可你要考虑着别让其他人疑心便好了。”
巫马孙不在意地说:“我自幼跟随尊主身边,从军多年,我的忠心无需向谁证明,尊主心中有数。”
寇炳摇摇头,转了话题:“这次夺了通、滦二州,燕军那边势必想方设法夺回城池,你可要做好防范,警惕着燕军那边有什么异动。”
巫马孙敷衍答道:“军师不必忧心,我亲自在这儿守着,燕军攻不进来。”
寇炳接着说:“通州地处燕国南端,滦州更是毗邻我南蛮北部会稽山,这两个州镇极为关键,一旦握在手里,就能凭此对燕国土地呈辐射之势,届时逐步深入内陆,攻进燕国帝京,也不过是指日可待。现在大军一旦休整完毕,就可以听取尊主下一步吩咐进攻了。”
巫马孙自顾自地摩挲着酒盏,平淡答道:“……嗯。”
蒙山山峰高大峻伟,岩层凹凸无状,傍晚时分几乎难以透进山底光影。
青年支着根木棍一瘸一拐地回到岩石边的时候,见到男人手边的半瓢溪水依旧未动,他没多说什么,扔掉手里的布袋,走到男人身前,把一枚镖递过去,说道:“多谢殿下。”
镖上还滴着水珠,显然是刚刚洗过的。
宗政羲垂着眼睛,没看他,也没伸手接。几日未进食水,苍白脸色褪下了平日的严峻,只有一种无言的冷淡和静默,他只道:“你拿着。”
付尘也不再多说,把镖别在腰间,踉踉跄跄在一边坐下,动作迟缓,若垂髫黄发。
在这儿困了已有六七日,他的饥饿感还是战胜了身上的疼痛,只能从附近寻些野食来充饥。付尘早已习惯了山中生活,只是一身的伤,也难以走得太远。他同煜王自他醒来那天包扎过伤口后就没再多说过话,付尘心知他阴沉寡言,可即使这样,付尘也不敢于此时怠慢他,还是事事先其问询。
天色渐暗,这谷底之处狭窄,四面山峦遮天蔽日,宛若一座天然的幽闭禁地。
“噌!”
一丢火苗燃起,宗政羲原本黯淡的眼眸中映出一朵光亮,受这迟有的火色感染,他轻轻侧了眸。
付尘寻了块空地坐好,一边用刚刚拾捡的打火石锉出些火苗,又加了些干柴,“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正为静谧的山间添了些生气。
身子不禁朝前靠了靠,山中昼夜温差极大,入暮便渐至凉寒。付尘想,这热烘暖意果然是常人都难以拒绝的。
火苗子随着夜风四处流窜,星星点点的。他向后撩了下散落的鬈发,左颊刀痕隐约,在烛火下隐隐约约。
宗政羲或许也是连日来被困得反应迟滞,此一时盯着青年消匿了念头。
付尘没注意侧面射来的目光,从布袋里翻出了两只死麻雀,他把麻雀握在手里,熟练地用指尖拔挑出麻雀身上的毛,先前手背上的伤痕仍在,此时又添新红,看上去阴惨兮兮的。他腾出右手,又将别在腰上的飞镖抽出,低眉凝神,一点一点地把麻雀的肉剖出,精细得很。
宗政羲打量着他熟练动作。
付尘一手把两只麻雀支在一旁烤,这边又从布袋里翻出几个果子。
他就着布料抹干净手上的血,拿起一个山果,细细摩挲了一圈后还是撑力扭回头,却正迎上男人望来的目光,那眸子里正映着两团火,付尘怔了一瞬,然后回过神来,出声问道:“标下……刚刚又在那边摘了两个山果……今天是已经洗过的了……殿下吃吗?”
宗政羲淡淡转移了目光,也不回答。
付尘在这几日已经习惯了男人的冷漠,他不管不顾地要咬上去。长时间的饥饿支使下,心底惟念着保命的念头,大口啃起了手中的果子。
咔嚓咀嚼的声响在山谷夜间过于响亮,男人皱眉,朝付尘这边瞥了一眼。
付尘吃那山果时几不见停顿,大都随意嚼几下便直接吞下了果瓤。不过片刻,手中就只剩下了一个拇指大小的果核。他把果核随意抛在一边,另一手将灼烤的麻雀翻了个面,又拿起了另一个果子吞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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