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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从城中赶到城外战场的戎泽也混入阵中,道:“将军,咱们现在突围罢,不能被困在这儿。”
仍陷在燕蛮混战中挣扎的巫马孙咬了咬牙,道:“看我先杀了这老阉贼!”
说罢,凤嘴刀再次攻在贾允的红缨长枪上,又是一阵内力震慑,贾允禁不住,又吐了一大口血,渐渐失力。
廖辉那边纵马而来,眼见情况不对,立即上前撑接过了即将从马上坠下的贾允,戎泽逮住这燕将空缺的时刻,大声向巫马孙疾呼:“将军!快杀出去!”
巫马孙心一横,带着身边一众残兵,朝着南边弃城而去:“兄弟们!走!”
在不断增强的鹤翼阵中,廖辉所在一众防守被打开了一个缺口,正巧令蛮军逃脱出去,几个燕军还准备趁势追击,林平在后方喝道:“不用追了!通州已经没有蛮军了!”
众兵闻言停下步子,又向中心围成的一堆人中靠拢,廖辉在被淹没的兵群中喊道:“快叫军医!”
一番恶战初歇。
廖辉将已经重伤昏迷的贾允送进帐中,有军医在一旁包扎治疗。
待军医将贾允身上几处大伤包裹完毕,贾允依旧未醒,军医言为重伤失血过多而导致的暂时性昏厥,可待其休养几日便能恢复过来。
焦时令、林平一众将兵都在帐中观察伤情,不觉已是日落西斜,整整从夜间到傍晚,才努力换回了旧城,也算不辱使命。
林平看了看床上仍然未醒的贾允,目露忧色。待其向后扫描一阵,发觉刚刚背贾允过来的廖辉不在阵中,疑惑道:“廖副将呢?刚刚还在呢。”
在帐中角落里,一个阴影下面容模糊的高挑青年突然开口:“廖将军去蒙山山口外沿接煜王殿下回来了。”
一言既出,帐中人皆是大惊失色。
付尘悄悄抬起眼皮扫过众人的表情,心中却有微嘲掠过。
“殿下……殿下还活着?”焦时令颤声问。
众人心底的惊疑同起。
付尘向前迈了几步,从背光处走到帐中光线好的地方,众人也顷刻认出这衣衫褴褛、形容憔悴的青年就是先前同样失踪几月的付尘,一时间都是难以置信的惊惑。
付尘半阖眼皮,遮拦下四处传来的目光,低声道:“殿下当日坠落至崖底,与小人一同困在山下,因小人身上受伤,这才拖到至今方能向外求援。”
众兵百感交集,焦时令低声重复:“回来了就好……回来了便好。”
青年不语。
焦时令细思脉络,也知依煜王当前之状定不能主动出山,便又道:“你看护殿下这几月,也是维护之功甚大,可记一功。”
付尘垂眼:“多谢将军。”
焦时令看着众人仍在帐中挤成一团,便吩咐:“提督伤势还需静养,大家今日围攻蛮人也辛苦了,不如先回营休息,若有要事,再来通知诸位。”
众兵索然无事,便听令出帐散去。
唐阑拉过付尘到一边,付尘见他波光粼粼的双眼,似乎早有话说,便道:“先回帐里。”
二人入帐,卸下还在沾血的战甲,唐阑回身,一把回抱住他,面露心酸:“这几月……当真使我心灰意冷了,知你无有踪迹,我几番想单独去寻你……蒙山山中险恶难行,你竟活下来了,真是我认识那个付子阶……你回来了……”
付尘感到唐阑衣上传来的体温,血腥气浅淡许多,心中一暖,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笑着安抚道:“放心,我命硬,‘付子阶命赛猫狗、七难未绝’,这话是你说的,怎么如今自己还不信?”
唐阑撑起身子看他,青年脸上的灰和血还未清理,一双眼眸倒是少有的清澈,弯起一泓笑意,尚还能同他开起玩笑。或许是刚刚从战场中下来的缘故,他没有从青年的神情中看到他熟悉的羞怯与懦弱,反而隐隐带着些潇洒自在之色。
这逼及生死的一劫渡过,竟愈发出众了。
他道:“人命关天,不能马虎。话说……你这么久才出来……是不是煜王……拉你后腿?”
见他语气低了下去,付尘左右看了两眼,也悄声轻斥:“这话可不敢乱说,若是没有殿下,我也早就成尸体烂在山下了,殿下是皇亲贵胄,我不可能为了自己活下去独自跑出去的。”
付尘想到这些时日那个熟悉的在山中兀坐的身影,黑暗能遮住他面容,却不降低他的存在感。尽管那男人对随时降临的死亡并无波澜,但他无法想象那个运筹帷幄的人会真的陨落于此,这份观感和信心或许源于男人从不搁藏的那份气度,或许还有言语中男人的执念。
他不明白男人执念究竟如何,他只知道自己的执念未完时,他对生的无比渴望牵制着他的各式杂念,尽管不愿承认,却于他者透明。只怕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以为自己足以潜埋得天衣无缝……
唐阑上前摸了摸他单薄破旧的衣衫:“你可有受什么大伤?”
付尘摇头:“都是皮肉伤,早便好了,不要紧。”
唐阑闻言拉过他,帮他敷上伤药。付尘下手很重,动作也潦草,看着那边唐阑小心翼翼地抹法,笑道:“都是在军中呆过这么长时间了,何必在意这些小伤。”
唐阑瞥他一眼,道:“你这抹法儿,回头身上留下的都是疤。”
他又从帐中翻出一套衣服,递给他:“你先去换上我的衣服罢,营后河边可以供将士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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