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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尘闻了闻身上的馊味儿,也难为刚刚唐阑靠近时还能强忍着,他微笑接过:“多谢。”
唐阑目送他出帐,默默收起了药膏,沉了沉面色。
此时河水已有逐渐入冬的冰凉,军营中的汉子到底是身体强健,也不怕这河水的冰冷,直接就河水洗浴,有甚者还可趁机练练冬泳。
毕竟是小胜蛮军,心中自也畅快不已。
付尘从河中出来时仍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忙穿好衣服。
头发还水淋淋地贴在身后,付尘走向军营。此时主营外聚了一大群士兵,人后之兵皆是探头探脑地向前挤,只是悄无声息的。他心忖应是煜王回营,犹豫了一刻,还是上前跟了过去。
“付尘。”
身后有人唤他,他回头一看,正是魏旭,几月不见,倒觉得他内敛了不少。
付尘轻笑道:“你的甲衣我洗干净了,多谢你。”
魏旭朝他看了一眼,又转过眼:“天气变凉了,刚洗完怎么不回营?”
付尘反问道:“是殿下回来了吗?”
魏旭答:“廖将军不让他们进帐,你不如先回去罢。”
付尘低首忖道:“……好。”
正转身间,魏旭看到他垂落的湿发,开口道:“你刚回营,现在住哪儿?”
“旁营好像有位置,我先到唐阑那边挤挤,”付尘回头,“怎么了?”
魏旭望着他,道:“先前蒙山谷内一战,轻骑新军整体损失过半。”
付尘闻言皱眉,低声道:“……当日编练时日短,加上我过去打探时过于草率,若是再等雨停后行动,或许可以看到有蛮军的援兵上山伏击。当是我经验不足,拖累了大家。改日定会当众谢罪请责。”
“这也不是你的过错,命令决策都不是你下的,当时也有这样做的原因。只是今后如何,需要好好安排。”魏旭道。
“对。”
“轻骑兵营内空缺尚有,你不如收拾东西过来,这边还能腾个地方给你。”
“……只怕此时我也无颜再见诸位兄弟。”
“你走罢。”
二人各怀心事,就此别过。
廖辉看着床边正食汤药的煜王,转回身,心绪一片复杂。
他还记得临走前是付尘将其置于山口入山石上。
几个时辰之前,他带人前去迎回时,却见宗政羲正在山口后方坡下,正对着山脚出口,定坐在一群濒临腐烂的尸首中央,依旧是一样的姿势和角度,他甚至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紊乱。
当时的煜王依旧是他眼中那个常年不苟言笑的模样,甚至在看到他后也不见有任何情绪外露。但他隐隐地感觉到,宗政羲在一群弟兄们的尸体间那种由内而外透露出的阴郁之色,是和那些尸体上面浮现的黑影暗斑相同的观感。曾经的煜王在战场上的腾腾杀气是活气,而此时含蓄的沉默却透露着一股死气,让他只看一眼,都产生些背脊生寒的畏惧。
“殿下,”廖辉上前,“提督于此战重伤昏迷,将士们也大多疲累,所以计划是在此处暂且休整几日再班师回朝。”
宗政羲在路上也大致了解了战况,此时望向他,道:“滦州处围兵如何?”
“那边的兵马已经得了消息,早在通州再往去的援兵到达之前便已被断粮断水,并且两城之间的关口也特地安排了邻城翊卫驻兵护守,两日内便当能扫尾清剿。”廖辉答道。
可此次蛮军上下出兵不至四万,却耗费燕国一众翊卫四处调集围堵,即便赢了也狼狈得很。
“此战中逃脱了将士有多少?斩杀的蛮将有多少?为何不追击?”
廖辉一噎,答:“此战一举将蛮军两万斩杀过半,逃亡人数应不过两千,至于蛮将……此战派出的是巫马孙,末将从前也与其交过手,虽然年纪尚轻但却是不世出的武才,还有守城的一个副将,最后都侥幸令其逃脱了。将士们硬战一夜,也让他们在最后抓住围阵的空子,有残兵顺缺口逃脱。”
“当时如何让他们钻了空子?”
廖辉回忆道:“原本用的鹤翼阵中,我和林平增援的是东南方向上的右翼,焦副将带着一万兵士在北部压阵左翼。巫马孙当时是直奔主将去的,我在这边向提督那边增援,才在混战中丢失了防守,让他们撕开了南部通往南蛮的口子。不过最后蛮军的确是恼怒了,砍起人来毫不忌讳,林平也是顾及着咱们目的是夺城,提督又负重伤,才临时鸣金收兵。”
宗政羲并不在此事上多纠缠,只道:“通州既以夺回,便不急于动身行军,暂且在此将歇,让将士们好好休整。”
“是。”
“既然说及此,去将焦时令他们都唤进来,我有事要询。”宗政羲将药碗搁置一边,指尖余温犹在。
廖辉讶异,宗政羲今日方才回来,刚刚休整几个时辰便又要折腾:“殿下这几月疲累,也不趁机休息一日另说?毕竟现下战况已控,一时不会有什么大的乱子……”
“怎么?我缚困几月,现下连诸将都传呼不得了?一个时辰后所有副将后来此集合,违者刑斩,”男人言语冷酷,而后又补充道,“贾允伤重未愈,不许扰他。”
闻言,廖辉也只得领命而下。
待到诸将于一个时辰后进帐时,宗政羲业已整顿完毕,更衣完备,不复今晨初到的褴褛之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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