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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尘茫然,一旁唐阑从后方接道:“你一介女流,与殿下非亲非故的,过来找什么遗物……那东西是你能拿的吗?”
倪承昕没搭理唐阑的冷言,直直看向付尘。
付尘不明所以,愣愣答:“殿下……已然下葬,这生前遗物,也不是我一个小小军将可知的……”
“那谁会知道?殿下曾住的主帐何在?”
还未待付尘开口,唐阑便讥道:“大小姐你趁早出营罢,待会儿让将军看见了,可就把你赶跑了……”
倪承昕压根没朝一旁扭头,就看着付尘,等他回答。
付尘说:“或许……贾提督会有,但小姐今日过来,的确于礼不合,还是不要过去,免得旁人因而非议怪罪。”
倪承昕神色决绝,付尘发现她眼眶还红着:“在哪里?”
付尘向她指了方向,见倪承昕趋步朝帅帐而去。
唐阑走到他身边,叹:“看来是对阴阳相隔的鸳侣,也是可惜。”
付尘心中恍然,原来倪承昕先前闯军中抱的是这等心思,也道:“倪小姐性情爽利大方,若是无有哀事,也的确比配得上。”
唐阑不以为然地笑了声,勾上他肩膀,转而道:“呵,子阶你要是喜欢这样的,下回我带你上红香阁中挑几个姑娘,个顶个的知事,哪儿像这富家小姐一般整日事儿多!”
付尘没理会他的调笑之语,只问道:“煜王生前并无妻室?”
“……应当没有,”唐阑想了想,道,“殿下当年入军的早,估计顶多有些宫中教习的宫女之类的。”
“那确是可惜。”
付尘以为,以男人这等身份地位,富贵功名自无可求,便只得盼有安稳家室、尽享天伦,才算享得生平乐事。如今草草收场,反倒令他无言可道。
唐阑道:“我今儿早上往东营那边儿走的时候,碰上几个老兵躲在垛后痛哭哽咽的……想来殿下毕生戎马,虽无能尝就小家和美之福分,却能替家国弟兄撑起安稳疆域,又是另一种心地胸襟。”
“……可谁能说妻女得乐、膝下承欢的小家之幸定会劣于大家之福呢?”付尘道。
“你说得对,”唐阑挑眉,“只是我一贯觉得煜王不似沉溺私情之人罢了……人死自有怜伤者恸之,于我而言,殿下薨世也不过是保留了军中几日的歇整时间。算我犯了大不敬,这时候满心想着出营前去寻欢享乐……也是够没心没肺的。”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
付尘淡淡的,发觉自己心中所念,并不比他所想好上多少,终究是陌路人,自此也就算了却了羁绊:“你只是坦诚而已……说来我也正打算出营办些事情,这会儿就不回帐了。”
“晚上出去喝酒?”
“届时再说罢。”
他匆忙作别唐阑,骑马出营进了帝京城内署衙。
那门房识得他,入门通禀后便直接引他至房内。
“大人安好。”青年虚行一礼。
冯儒被他缟素衣装晃了眼睛,煜王薨世,边境不宁,他无意冲武官生怒,道:“军中此时当值事繁务多,付校尉又为何来此?”
青年容色淡淡,道:“敢问大人可有验证小人向前所言?”
冯儒道:“你为何偏偏找上本官?本官知你是相府中出来的人,若有何求直接找相爷不可?”
付尘只道:“小人自有小人的理由,大人既一片赤诚,何不就听听小人所言?”
冯儒妥协:“你说罢。”
青年稍稍侧身,瞥了眼墙上巨幅笔墨,又扭转回来打量了冯儒此时神情,片刻,道:“……大人定已知晓煜王噩耗,现今军中疲敝已久,地方翊卫军又屡生事端,但凡晓解军中实务者,皆知其内里危急,小人相信大人定愿意于此上作为。”
冯儒道:“此事本官先前便说过,正因边境蛮乱仍在,方才不能因地方一时之过扰乱各城民心,必得等到边患安定之后方可有所行动。此一点本官已同相爷商议许久,亦无可奈何。”
“相爷统揽整局,却未必晓得其中细况,”付尘道,“国境内外军兵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说延缓便可解决的。百姓手无缚鸡之力,如何便能被一群囚犯怂恿至违抗朝廷官军?小人亲自往到过东平检视过其中内因,守将同郡守勾结,享乐偏安,此等昏兵,若是真到了战场上能够取用制敌反倒是笑话。”
“既然已经积弊至此,为何不向上呈报禀清?”冯儒蹙眉道。
“向谁?”付尘面色无波,道,“贾允现今从煜王手中夺得军权,枢密院由阉人垄断,先前江东军将王闯的直言奏表现归何处大人比小人更要清楚万分……依大人看,小人该找何人?”
冯儒转而淡笑:“覆车之戒在前,本官所做不过暂时积累阉祸罪证罢了,如你所言,军政已被阉人统掌过半,又有何漏洞可供我向上多言?”
“大人不知,小人知,”付尘道,“煜王生前曾于赤甲军将中言道兵权分割一事,若非蛮患耽搁,现在已便将权力分归于下,并遣派亲卫军将至各城翊卫军营。现在看来,此事依旧当行,帝京东郊的十万八千赤甲军众为殿下督管,本就良将聚多,与蛮军对战之时地方援军迟迟不到相较,愈能衬出地方军敝。”
冯儒当即会意,却道:“这分权之事可已得到允准?”
“正是,亲卫军中众将皆知,现今只差调配一言,”付尘道,“所以大人可建言,择选帝京郊营内阅历长久的千夫长,配任至地方翊卫军参领。虽说按大人所言,一时动摇不了翊卫军首将,但将军权同管制权分割为两将,正好相互牵制,也可暗中督管地方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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