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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思于此,果听得有弟兄因言不满:
“……贾晟是谁?!”
“狼主这是何意!”
“怎么能让平白来的燕人为首!”
人群陡然喧闹,赫胥暚心中一紧,闻听赫胥猃在人群中严令又不失恳切。
她下意识又朝身边人看,却发觉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转椅远走了数十丈。赫胥暚不欲再追赶,转首又望向人群中。
房外冰雪侵袭,房内扬出一片暖热空气。
胡人青年斜倚在床角边打着盹,忽闻一声乍响,似是人身翻落的闷声。
布瓦迷迷瞪瞪地挤着眼,细看对边床底地上俯趴一人,一动不动,粼粼白发在石灰地上更显触目。
他慌忙一醒神,上前探看状况,见那人动了动,笨拙支起身子。
“哎,”布瓦叫那人一声,那青年果然闻声转来,依旧寡淡的脸色看不出神情,而那散着幽幽红光的瞳孔惊得他一愣,“你……你这是……”
付尘目光从房中摆件扫到门板边那扇小窗,定格在窗后昏暗的天际。
“……几时了?”他问。
“你还真睡了一天呐……”布瓦打了个哈欠,揉腰起了身。
付尘瞳孔一凝,粗粝声音又低下去几分:“我问你几时了?”
布瓦不解他反应,只迷糊接答道:“估摸着快要到亥时了罢……”
他见那青年气息又敛去,静了片刻,随即踉跄起身就朝门外奔去。
“哎哎……贾、贾晟,”布瓦这次连忙上前堵在他身前,“仇日吩咐了,让你今日在房中休息……”
付尘斜睨他一眼,冷淡道:“你拦得住我?”
布瓦又被他目光惊闪地一凛,当即喏喏道:“好歹等过了子时再说……”
青年不听他说完,大力一推,开门出去。
片片莹白的雪花霎时扫进门中一大片,布瓦禁不住被这冷气裹得一瑟缩,转眼看去,门边早已不见人影。
大雪于夜间张狂,挥洒于一片广袤胡地之上。
赤松林中原本厚重的苍绿被白羽夺了颜色,唯有老韧遒劲的松树枝干在大雪强压下宁折不屈,有势与重雪拮抗到底的勇毅。
夜色褪去浓墨,拨开青白的一道罅隙。
一棵高耸赤松下传来窸窣的碾雪碎音。
男人凝视半宿,伸手转椅返回,乌皮手套上一层挂雪随轮上的冰棱相伴掉落地上。
轮子在雪地中缓慢地划了一道歪歪扭扭的弧线。
冷峻的咔嚓声随着他的动作陡止。
男人眼睫上雪珠若碎冰,蓦地坠落下来。
视线所及不远处,一人削直笔影,身负滔滔漫雪,立于旷寂雪原。
苍发染玉尘,不知何者更白一分。
落雪深悼残存色,不敬人间狼莽人。
第70章 第七〇回
第七〇回 -示忧情贵妃亲迎肉舍利,表恩意禅师遗赠血菩提
“娘娘,奴才打听好了。”
紫袍太监匍匐于地,只能瞥见前头女人一点点裙角。
观音坐像眉眼温婉,倪贵妃阖目跪于下方蒲团之上,指尖拨珠不停,闻言只道:“说。”
“今年年初时候金光寺的智月海印禅师圆寂,其法嗣聿明禅师尊其遗命火化其法身,得骨舍利、发舍利、肉舍利,皆为精粹珍品。尤其是那肉舍利为寺中僧人多年未见的剔透锃亮,现贡于金光寺后山的藏经洞中。”姜华道。
“海印禅师圆寂?”倪贵妃手上动作一顿,秀眉皱起,顿了许久方道,“陛下今年病势汹汹,这么大的事我竟不知……当真罪过,罪过……”
姜华躬身接道:“娘娘忧心陛下,为琐事操劳,一时不周之处也是情理之中,娘娘无需自责。”
倪贵妃低眯着眼睛,似有怀念色,道:“多年前海印禅师来宫中讲佛,点悟本宫许多……自那以后每到禅师四年一次的开坛讲经,本宫都要前去闻诲……如今竟不知故人已去。”
“娘娘,”姜华犹豫道,“那这求奉之事……”
“陛下病情最为紧要,”倪贵妃睁开眼,直视着上方菩萨面像,道,“那舍利珍宝……就让本宫亲去一趟罢。”
“从帝京到边城的金光寺可有好一段距离呐,”姜华道,“娘娘若要亲自前往,只怕还要委派军队沿路护送,现今边境动荡,娘娘参涉全局,可不能出了差错……”
“朝中的事有兄长帮持着羕儿,其余的事本宫一个妇道人家也参与不了,如今既有一法为陛下康健祈佑,本宫自然要竭力去做。”倪贵妃侧身回睨向姜华,道,“这么多年了,姜总管替本宫在宫里办了不少要事,这小事也自然不在话下。”
“娘娘客气,”姜华讪讪道,“只是奴才以为这前去金光寺一事娘娘派个信得过的丫头前去已经足以彰显面子了,娘娘何必要亲自过去?”
倪贵妃轻叹:“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只是海印禅师指教本宫多年,亲往实为礼节敬意所在。海印禅师声名于外,若是随意派人求他老人家的舍利,难免也寒了一众佛门弟子的心……”
姜华犹豫道:“只是京畿重军护卫皇城核心,不可轻动,京郊的赤甲将士又都是刚刚踏上出征路,一时怕也抽调不开……”
“本宫去一趟究竟要多少人跟着?”倪贵妃不悦,道,“难道还要整个军队都来护着我一人不成?燕国官道上无非是些寇匪贼首罢了,又能有多少危险?百人已经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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