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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在求你,”付尘冷淡道,“从我说出来开始,大人就没有别的选择。”
金铎两颊的横肉都挤在一起,咧唇笑叹:“你可要比提督干脆狠戾多了……”
青年同他上次见时,已经大不相同。只对这一天性属狼的崽子,他着实施展不了多少本事,真也是一物降一物。
“我爹是耿忠之人,可我不是,”付尘道,“世道只容世道能容之人,没法对任何人掉以轻心。”
“……你说得对,一点儿不错,”金铎两眉上提,额皮卷在一起,低睨着石砖,“若是为了活着,既没必要轻付真心,也没必要同自己过不去。”
“我可不是为了活着。”
金铎没搭话,付尘走到门前,敞开屋门,外方一众小厮下人堵于庭内。
他眯眼远望炽日,声音嘶哑:“听凭私心,是因我信我爹,才肯信你。”
“我若不信你,就不会拿身世要事相告。现在屋外尽是大人手底下的人,只要将我绑了送到帝京相府大门外,照样可以来一出玉石俱焚。你会吗?”青年偏头睨他。
金铎对上他冷峻目色,笑了笑:“……不会。”
付尘抬步便走。
“只是提督也有错信的时候,”金铎在后缓缓道,“不然如何会至如今?”
青年步履陡停,回首看他,定声道:
“他误信我一次,我不会再许他误信旁人。大人聪明,也别冒死犯我这个忌讳。”
金铎笑着朝他摆摆手。
然后同样转过身躯,面朝屋内凉寂,任凭门外日光铺散于衣,热烘烘地炙烤一片。冷热掺替,悲喜交加,诸般难言。
第86章 第八六回
第八六回 -三秋一日甫回又别,双凫一雁相约月圆
多日以来,赤甲军众同胡蛮联军僵持不下。金河中部急道蜿蜒,水面宽深,且濒至夏汛,胡蛮军众方不敢贸然自此强渡。而再往西行,待破了那黄岭关隘,便有余力自河道南渡,再来,便是直奔帝京城,打入燕宫。
故而燕南诸城赤甲翊卫,皆得令遣去黄州一带支援边战。帝京城外军守空虚,连带着众人之心,一同受其牵扯惶惶,忧虑无依。
燕廷上下仍为倪从文借太子之力揽权独大。尤其于皇帝及内廷中人尽数迁至汾瀛之后,倪从文更是免除跪拜礼节,单辟一椅于太子位旁,规制不减分毫。
朝廷诸官皆道,若是不逢此外患告急,这燕国江山,怕已是要易姓而存了。只这当事者却并无半分着急匆忙之色,反趁此机清剿廷上官员。阉臣于朝稀零寥落,皇帝一走,更是向诸官予以警示,来日天子崩时,这朝廷上下合该由谁做主当家。
“舅父的意思是,要再征粮食,粮食未足则籍民为兵?”太子蹙眉,“为何不直接从朝中官员平日薪俸中扣除?国库紧张,却也不至要到农民身上搜刮余粮。”
“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倪从文悠悠道,“诏令一旦下,收缴不足自有个中官员自己添补余缺,再不济也要增添兵伍,总比直接从这些官员身上割肉强上许多。殿下且得掂量着轻重。”
当是时,太子布诏,责令各地官员再向田野百姓强征粮税人口,民间暗自生怨结愤。
七日之后,边关来报,胡蛮联军分出一支兵马自西城渭州一带绕路而行,边将不察,现已过关斩将,沿雁落山东麓绕行。朝中群臣震怖,倪从文联合众官上表迁都,太子纳言,携群臣于暗中陆续南迁汾瀛。同时调集东城可用兵马前去支援,一时间僵持未决,那外族人也没讨到好处。
夏雨方停,屋内空气潮湿。弓腰的内侍抬手抹了把薄汗,一团愁绪同里衣一同黏着于身,果真不自在。
“你们主子说自己有主意,结果便是预备着听之任之,把整个燕国顺带连他自己也清个干净,”宗政羲沉声含怒,“这就是他躲着不来的缘故?”
“主子没明说,但奴才揣摩着……也正是此意,”佟秀私下一向不卑不亢,可涉及此事也着实没了底气,实为太子所行一言难尽,“不瞒殿下,主子那头已经准备了禅位于倪相的诏书,且是盖过天子宝印的。内宫中几个年幼的皇子殿下也是预备循机遣至民间,免得来日给别人做了靶子……主子倒是说过,若是这样,起码也不是把江山败在了宗政氏名号下。”
“胡闹,”宗政羲低斥,“便是脱身也不是这个脱法。”
佟秀暗自抬眼瞥了下男人,只得窥见个黑黢黢的影子稳坐不动,转又垂目道:“殿下,主子说这样也是成全您一番筹划。”
“成全?”宗政羲脸色意味不明,“成全我什么了?你倒是说说。”
佟秀一个激灵,隔着一面屏风都能感到冷飕飕的寒意:“奴才不知……奴才以为,这是主子和殿下知道的事。”
宗政羲也不顾他真晓得几分,道:“二弟不日要走,现在人都不亲自来,便知是没这个底气。你回去尽可告诉你主子,兄弟间做出这种牺牲我不稀罕,也深感不齿。我不信他是无心误会了我的意思。他无心做皇帝,可也不得此时此刻就预备撂挑子走人。凡事有始有终,若还肯听我一言,便听,若不愿听,现下也管制不得他。总归这败与不败都是他的事,只是到了将来,莫要将这罪责全部推诿到我身上。”
“是,奴才必定将话送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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