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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主怕是强人所难,”宗政羲直视着他,“他若是贪恋富贵之徒,一开始也不必犯险北上入胡。与其如此,狼主反倒不如拿这爵利诱于旧燕义军,想必他们之中还当有不少舍身取财之人。”
    赫胥猃起初难免抱着些一劳永逸的便捷之法,现下见宗政羲如此说,知其所为所行至今算是仁至义尽了,也不便多言,只得应声作罢。
    自旧日燕宫出来,已是暮落之时。
    黄昏日影簌簌洒落在街道上,将一兀立人影拉得细长。
    付尘在宫门外留候许久,此时见人出来,便抬步迎上。
    宗政羲神色缓和几分:“怎么在这儿干站着?宫门四处人寡景疏,也不嫌烦闷得慌。”
    “倒不是一直在这等着……何况等你有甚么累处,”付尘被自己的话笑噎了一下,尴尬将手中物递上,“喏。”
    一串亮晶晶、红彤彤的冰糖葫芦。
    在夕照下绚丽地像染上华彩一般。
    宗政羲睨了他一眼,见得此物,挑了挑眉,还是伸手接过,细细捻转了一圈签子,神情莫测:“……你喜欢这个?”
    “嗯哼。”
    付尘咬了咬唇,躲过视线,转而向直路上走,未顾身后人。
    男人在其后轻笑了一声,不高不低,正能让前面人听到。
    他转椅行轮跟上青年,仪态端闲,慢条斯理地在其侧旁缓行,边叹:“我这么大年纪,跟你这小孩子胡闹……”
    “方至不惑,你才是正当年。”付尘撇撇嘴,余光看到宗政羲嘴角衔红,就势也弯翘了唇线,情不自禁。
    沿路物事皆被晚霞渲染成一片暖橙色,柔和得把日晷中的影子都扯慢几分。
    上下两片薄肉正吸附在糖葫芦粘黏的釉质之上,宗政羲蹙眉拔出双唇,闭口时,甜意已由唇齿延脉入喉,是从未得尝过的滋味。
    路上行人寥寥,静谧却不孤单。
    “连这卖糖葫芦的小贩都知道照卖营活不误,”付尘眯眼瞧着街巷尽头斑斓的色块,缓缓道,“这燕廷的臣子,有的还不如百姓拎得清楚……”
    “哦?”宗政羲放下手中物,道,“你去寻谁了?”
    “冯儒,冯大人,”提及此,付尘薄叹,“……何处不是施才之地?我是真不知他在执拗甚么……眼前的大好机会,这下没有奸人钳制,他尽可伸展腿脚……若非知晓冯大人平素为人,我还要以为他仍然介怀当初之事,以为是我故意欺瞒他。但当此救济百姓可为之事,孰轻孰重,他不应该如此糊涂……抑或,是我想错了……”
    “你想得没错,你只是找错人了,”宗政羲道,“士子名节,忠孝操行。你未在他那般环境走过,自然不晓得许多东西在其心中的分量。”
    付尘无奈摇首,许久又道:“听你这般说,似是有更好的人选?”
    “我现下不就是准备前去一谒?”
    后知后觉,付尘步趋间方意识到这街道不是来路所行,思量下,方道:“……邵潜?怎么想着他?”
    “你对他了解几分?”
    付尘想了想,只道:“并不多,但有耳闻冯儒当初与其做同僚时多有冲突。据传同姜华于政务上多有勾结,只是后来倪从文整治阉党旧臣之时,也没见扒出这号人物。”
    这般一提,料是付尘也明晓了宗政羲的来意。从前不打眼的燕臣,实则已暗自在两方斡旋来回,可见其人别有能耐。
    “其实除此之外,还在于他是二弟的人。”
    “太子?”
    付尘挑眉,方欲细问,便见男人右拐进一处私宅:“到了。”
    付尘上前叩门,同小厮讲明了来意,便被引至内屋书房相候。
    须臾,邵潜更了衣过来谒见,叩行一礼:“见过煜王殿下。”
    “这以后,都不必如此相称,”宗政羲唤他起身,“仇某现下且为一介素人,再当行礼,竟不知是折煞还是讥嘲了。”
    “那鄙人也不多拘礼了,”邵潜当即言笑,起身落座于其侧旁,略一打量道,“……您今日倒是有兴致,这是特地来尝尝俗家吃食?”
    知其调侃何物,付尘方才留意到那串糖葫芦半天未动,一直被其拿在手中,微窘上前,伸手低声道:“……给我罢。”
    宗政羲顺手递过去:“你先吃。”
    邵潜两缝细眼自二人动作间扫视一圈,笑道:“若一时顾不及食用,便拿到后院厨房里拿牛皮纸包一下也可。”
    “不必劳烦。”付尘自怀中取出半卷砂纸裹上,提在手里。
    邵潜觑见这青年一张冷面,恍惚记得:“这是当初的付校尉罢?”
    “贾晟。”付尘言简意赅。
    “呵呵,”邵潜笑眯眯地,“明白了。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贾兄弟年纪尚轻便得历练,来日定是有大作为之人。”
    “正事要紧,”付尘不听他吹捧,直截道,“大人若是介意贾某在此,在下便先行告退。”
    “并非此意,”邵潜摇首,胖脸上的肉微晃,他转而朝宗政羲道,“其实您今日来寻我,本在我意料之中,只是没想着您来得这么晚。”
    “哦?”宗政羲淡淡道,“我以为二弟临行前定同你言讲过相关事宜,也没想到大人能这么沉得住气。”
    “鄙人就权当您这是一句夸赞之言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来意,想必也已经有了答案,只待这一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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