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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决定权在你。”付尘又轻声重复一遍。
晁二苦笑一声:“当初你信誓旦旦劝我过来,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把握……”
“战场上各式因素混杂,考较的是机变,而非计划。任何提前想好的预设都可能被打破,相信自己的判断便好,”付尘跟着淡淡而笑,“起码到现在为止,咱们已把那呼兰部的胡军剿杀了不少,没落了下风。”
晁二直立起身,来回踱步。随即又蹲跪下细看那图绢,团团乌影好似甚么魔幻的图腾,忍不住道:“你这地图是何处得来的……我怎么看不懂?”
“这是我当初自此赶往黔川时沿途随手绘的,”付尘道,“本也是只为了给自己看,我想着你们在燕北生活过,应当比我熟悉此处的地形。”
“你……”晁二听言,忽想到些异常来,“你的眼睛……是不是……”
“没瞎,”付尘安抚道,“白日里就着光尚还能看到些影子。”
难怪那图上多是大片黑影,于青年眼光中,或许就成了连绵的沟壑山水。
晁二将视线自图上收回来,竭力表现出些寻常模样:“难怪给你那狼筅你不要,说还是自己的佩刀用得舒适……这也算是你的……先见之明?”
付尘被他生涩的幽默逗笑了,上前道:“……你提醒我了。”
说着,随之把腰间的刺刀悬系在他身上。
“干甚!”晁二推他,制止其动作,“用不着!”
“用不着甚么?”付尘抬首笑睨了眼他,然后系好缚带,“反正现时也还用不上刀,你一个领头的,还不留神自己的安危?”
“那也用不着你给我,”晁二古怪道,“难道换了个兵刃,我还就打不赢胡人了不成……再说,这两日得了时间到燕城,怎么还缺武器……”
“别犯小孩子脾气!”付尘捶了他一把,“矫情这个作甚,知道你能力强、本领高,大家都承认还不成……再作怪我可揍你!”
晁二话被噎住,憋涨着脑袋,却也默认了是自己实力相差一截。
“……早晚有一日干翻你!”他冷哼道。
“等着你呢,”付尘笑道,“怎么样,做好决断了没?”
“就按你说的办,”晁二此时脸上焦虑消解不少,“若有差错,便算我的。”
“别着急揽过,”付尘拍了把他肩膀,道,“今儿个暂教弟兄们休缓半日,等明日天一亮便整军出发。”
“不必等了,”晁二沉声,“弟兄们除了皮肉伤没挨上重创,现在便下山通知他们事宜,今日入夜之前若能赶到沂州便再好不过。燕北冬日常降雪,赶上了雪天又得耽误正事。按你所言,引水后令其再结冻也需要时辰,半分半刻都耽误不起。”
“现在便下山。”这匪头青年似做好决断一般又抿唇重复一遍,声音低了几分,有些特地说给身边人听的意味。只见其人下阶沿时悄自握了把腰上刀柄,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
付尘笑意消去,复归为适才忧思时的凝重。他在原处揉了把眼睛,迷蒙着眼眶抬步跟上。
第103章 第一〇三回
第一〇三回 -踏破铁鞋无觅处,雪释冰消得归所
因渭水疫病而沉寂数月的江东诸城连日来忽有了人气,先是百十蛮军沿途往各城挑水运粮,后又有帝京派人来操掌各城粮司粮仓事。一来二去,四处逃窜的流民也渐有回拢之势,愈发有传言讲明驾临此处的蛮族少主已带好救治之方,而身困水疫的患病百姓已有回转迹象。
苻昃站在门前犹豫了一刹,推门而入。
屋里只有墙角一燕人捣腾火炭,并没有他要寻之人,他微微蹙眉。
“干嘛?”魏旭瞧着这忽闯门而进的蛮族少年趾高气昂的模样,心中并无多少好意,却也懒得同其言讲甚么礼数,只得同样没好气地发问,语气生硬。
像是头一回碰上这么对他讲话的人,苻昃瞳孔放大,转瞬恢复原状,问道:“他呢?”
“你问谁?”魏旭明知故问,“这屋里头可住着三个人呢。”
“……仇凤。”
就他本意而言,他并不想在记忆中留存多少无干者的名字。
“他不在。”魏旭如实道。
“去哪儿了?”
魏旭忙活的动作停下,抬首看他一眼:“我们做手下的,没必要总询问主子在作甚罢?”
苻昃冷笑:“哼,他那日还对我说什么‘燕国亡了,就不再有甚么国族、将兵、主仆差别’之类的话,搞了半天,他也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人。明面上话说的好听,背后不还是把你们当下属差使……”
“我们由他差遣,是心甘情愿,”魏旭当即驳道,“他如何待我等的,我们心中清楚。甚么时候轮到你一个蛮族内养尊处优的王子贵族在这里说三道四了。”
“谁愿意管你们的事!”苻昃气极,道,“他不在就算了。”
他转身欲走,哪知刚穿过庭院,恰巧就碰上欲寻之人。后者一如往常,黑衣落拓深沉,轮椅行步缓然,正迎上他人,深目淡视:“有事?”
苻昃旋踵僵于原处,这一瞬时,他承认他自己打心底里有些畏惧这男人,这种畏惧来得蹊跷,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为何会被他骇住。明明从前在蛮地见过的军将权官也不少……他又略带狐疑地朝他扫了眼,忍下情绪,低眉道:“找你问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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