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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说。”
宗政羲未带停顿,错身向院内行。
苻昃随之进屋。
“殿下。”魏旭起身示意。
宗政羲颔首,转身又看向苻昃,未言,正是等着他开口。
苻昃抿唇道:“这些日子我一家一家去问询,没听说有他的消息……还有,你去散布的那些传言,看来没用。”
“的确没用,”宗政羲认同,“这下看想轻易引出其人已是不能。”
苻昃眼现疲倦:“我没法子了……”
宗政羲不语,自轮椅内掏了一酒囊状的东西,上前递过去。
苻昃下意识接过,掀眼睨了他一下:“……什么东西?”
“我今日自渭水河畔归来,特地舀了一壶那河水来。”
一旁收拾东西的魏旭闻言,不禁朝二人瞥来一眼。
苻昃指尖一紧,挤出了个惨淡至极的笑,道:“你还不亲自动手?”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宗政羲道,“起码也没全断了你的活路。”
“若他真在,先前那般传言他都无动于衷……我还有甚么活路。”少年眼睫一动,神情乍冷。
似是下定了决心,抬起那酒囊便向喉咙中灌,颇有几分平日不得见的豪气。而后将其往地上一扔,晶莹的水液在地上迸溅一滩。
转身就向门外走。
“慢着。”
又是熟悉的一句话,苻昃想,是自己总是一意孤行领走在先,还是从前没有人总拿这种语气相拦?自己为何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可笑。
身体反应远速于思绪,下意识地纠结中间苻昃已停步在门槛之侧,绷紧着身子,没回头:“还有甚么可说的?”
“依照病症,三日之内尚还有活动之力,若你还有何后事需交待,也可尽早归蛮地、或是北上寻苻璇。”宗政羲看着少年背影,平静道。
“不劳费心,”苻昃呼吸略急,不知是否是这水蛊方一入体便生了效用还是他自恐而致,明明,明明这也算是他曾经预料过的后果,他怕死吗?不知道。但人空命亡的两输境地却教他如何都不甘心,“我就在这城里待着,不走……不走。”
见人远去,魏旭禁不住朝男人道:“殿下……会不会是您先前判断有误……”
“再放消息出去,”宗政羲沉声嘱道,“顺带拎几个蛮人,教他们直接北渡将此事向苻璇禀奏清楚。”
“是,”魏旭并不解此举含义,“您难道还觉得他这么一出跟苻璇有干系?”
宗政羲摇了下头,并不解释。
魏旭只得领命退下,临走时,又回首捡了那地下酒囊,思量片刻,朝其道:“他还真能这么听话……让他喝就喝了……殿下,您这水真是渭水取得的吗?”
“你以为呢?”宗政羲淡道。
魏旭坦荡回视,道:“我以为您不会跟这小孩子一般见识……若是仅靠流言传讯就能达到的效果,何必还要真的枉伤一条性命。”
“年纪小都成了借口,”宗政羲冷笑,道,“你怕不是忘了这边折腾来去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便是真的拿他的命抵债,他这一条也补偿不得现下病危的百千条燕民性命。”
魏旭仍旧机敏地抓住言外意:“……所以您还是没有真取那渭水?”
“……”
四目相视,魏旭莫名被盯地心虚:“……标下说错了?”
宗政羲并无心替苻璇管教稚子,但念在当初付尘坠崖后得其帮衬,加之这小子下手虽狠,本性却还可救,不似其父一般刻意地恶劣。他尚且仍怀着半分希望,再拿他这条小命赌一回,若是真引得人来,取了解方便罢,若是依旧杳无音讯……
“若是最终无方可解,他照样也活不成,”男人神情漠然,“了结他人性命,自有多种不留后患的法子,用不着跟他大动干戈的。”
“那要不要标下再着人暗中盯着这小儿……以防他察觉出甚么不对来,提前跑了?”
“不必,”宗政羲道,“他说不走,我暂且信他。”
魏旭不明白为何男人历经这一圈生死劫难之后还能轻信一外族人:“您这信任由来地奇怪……到底是作赌还是真信?”
宗政羲露出些不寻常的神色来,似讽似痛,似讥似悔,即便稍纵即逝,仍使那原本阴沉若渊的峻冷面庞多了不少生动的斑纹:“数十年同伍也可受禄相害,如何能轻信……从前最大的赌注曾押在你们身上,也能错得如此离谱,何况是一尚不熟识的蛮族稚儿,岂不可笑?”
魏旭见得此状,竟是率先松了口气。
多日来积压的愁思,那些深腐至溃的脓伤……若不在一日昭彰于天下,谁人会得知此前历经的种种波澜?宗政羲内敛深沉,其城府深浅几是每得遇一次就增长一分,要其吐露些真言何其不易。又遑论那数十年的赤甲军政多受朝野掣肘、贪官诬陷,仅靠几人勉力回挽、护得江山无改,中间艰苦波折,多令常人未敢细思。
今日能袒露半分,起码便是肯接纳半分。
这便够了。
“殿下,”魏旭直身行至宗政羲面前,双膝跪地,定声道,“魏旭自认并非最早跟从殿下的新军,但从入赤甲亲卫以来,收受廖、焦等将军指教赏识,未敢于正事上懈怠,也自认从未有半分刻意残害军卒的居心……”
“当初军中有小人作祟,坏了根基。却也同样有誓死坚存入军初心的将士,直待奸佞铲除,重整军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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