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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胥猃颔首,心头却不松减。
二人酣饮至夜半,不提政务,又各怀忧虑。黎明破晓,付尘自偏殿屋中照常而醒,赫胥猃即刻着人签写委命军状,同时亲往边郊营地,与胡羌内的精骑讲明出兵之任。
胡羌骑军动作迅速,午后三刻钟,两千余人马便整合完毕,自京郊浩荡起行。同时赫胥猃又着人宣令从江东、燕南调集两万兵马随其后护卫,确保其安危。
紧接着不到两日,便传来蛮人袭境的消息。付尘一众早有防范,先其一步埋伏于隘口,在蛮军刚刚冲破连谷关时便堵截围上,未给其丝毫可乘之机,蛮军打首的两万人竟先被几千余兵打至溃逃,死伤万余,胡骑之悍勇,一时再又传遍南方各城。
“领军深入?”男人目光微凝,落在燕南地形图卷之上,“……只怕不是苻璇的诱兵之计罢。”
蛮土呈长弯月牙之状盘桓在南方诸城之外,以逻些为中枢定点,依据山川形势各分为“蛮左”与“蛮右”之地,而这弯月末端的蛮右,则正如待割镰刀一般面朝北方黔南之地,蓄势而待。
“苻璇肯拿自己万数族人的性命来诱敌,”旁边兵将道,“他可真是够狠的……”
宗政羲冷哼:“只怕这回的败仗也在他的意料之外罢。他可未必能想到,胡人这边的动作比他们还快一步。”
有人恭维道:“是将军您料事如神……”
“我可不是料事料得准,纯粹是太晓得苻璇这个人的手段了,”宗政羲冷眼道,“若我猜得不错,这个时候他定是又想着引兵至汾瀛外,暂先护守他已经夺来的江山。”
“那将军您的意思是……”
宗政羲沉吟片刻,忽朝一侧传信的胡人问道:“獦狚骑军领首的是谁?”
“回察萨,是贾晟。”布瓦抿唇道。
男人眉端一挑。
旁边有惊呼声:“怎么是他?”
宗政羲身边跟随的将领中多是当初在燕宫宫变之前提前由付尘联络引军的,故而这几个旧日的燕军千夫长都还记得他,只是许久不曾闻听其消息,以为其人早便另寻出路而走了。
布瓦道:“这次是狼主钦点了他来,许也是因为从前在胡羌旧训时他也一直参与着,不过我瞧着狼主在京中踌躇许久,手下也来不及再调遣其他人了。”
宗政羲垂眸半刻,道:“那可有勒金现时的消息?”
“……没有,数日前就说已经有叛族争端,开始动真格地兵战了,现在情况怎么样,尚还不知晓。”
众人沉默等着宗政羲敲定最后意见。
在看不见的暗处,男人食指同拇指指尖缓缓地研磨了两圈,竟是维持了将近半柱香的无言。
孙广见机道:“将军,末将以为,他们胡骑此时若打算南下直逼蛮人巢穴,我们也可以同样在西边牵制蛮军,届时说不定可以来个里应外合,趁着战势能将其一举拿下。”
“可我以为,”宗政羲启唇,低眼缓道,“若是贾晟领兵,他未必会冒进中这个引兵入境的圈套。”
“不,他会。”
一道不似成年人的清亮嗓音突然响起。
众人循声看去,正是那被男人挽众议引至军中做参赞的蛮族少年发了话。
宗政羲淡淡瞧他:“理由?”
“蛮军此战胜败已在天数之中,”苻昃从帐内的角落走到中间,答道,“如果他要是不带兵进来,可就错过了这个大好机遇。蛮族内的兵力被苻璇调走大半,此时就算是再增补过去也得耗费不少时日,贾晟如果连这点都看不清楚,那他从前在军中也是白当将领了,连基础常识也不知道。”
“你那笼统的运算断得了胜负,却断不了人心抉择,”宗政羲笃定道,“他不会追击。”
“那你又为甚么这么肯定?”
“因为……普天之下,”男人缓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这话说得离奇,身边几个领将各是蹙眉难解,面面觑顾。
苻昃冷笑一声:“呵……好,你说你了解他,那我问你,若是他那边不肯进军,你这里也不发兵,各自干耗着,是打算等我爹整顿好了,你们再硬碰硬?”
“我们这里出兵。”男人道。
周围闻者一惊,苻昃也不知他为何突然有如此荒唐之言,讶道:“你……”
“孙广,”宗政羲不顾其言,点了身边人的名字,道,“若你是苻璇,妄图引敌上钩,敌却不食饵,你会如何?”
“找别的出路,”孙广思道,“再设陷阱……可若是有这个意图,显然他底气也不足……”
“呵,”宗政羲冷笑,“苻璇自己是多疑之人,就把别人想成是和他一般的。他看似是顺水推舟输了兵战,实则打算演一出真假难辨的空城计呐……苻璇这些年燕国的兵法书论没少读,可惜了。用兵在一变,人心军气都是不可判之变动主因,任凭他将兵法运用再熟,他也没有半分实战经验。”
男人又掀起眼皮瞟了眼苻昃:“他输在这儿。”
身边其他兵将也逐渐听出宗政羲所言之意,却愈发疑惑:“将军您既然知道了这是苻璇有意设下的圈套,难道不更该让贾晟那边集兵制敌么?”
宗政羲摇首,唇角漫挂些许森桀笑意,道:“他想玩,我便让他见识一下真正的虚实变化之道……还有,现下胡人亟需在百姓中树立威严,铁骑那里不能吃败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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