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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羲道:“沙立虎的师父、从前的蛮将玄翦跟我多有交锋,他们走的都是你们蛮人惯常的兵战之法,若是跟贾晟相较,还未必能即时见分晓。”
“但愿他走运,”苻昃冷道,“我可不信苻璇能这么轻易地将打来的城池土地拱手。”
男人将桌案纸卷合上,又自下抽出一张空白黄绢来。
风声鼓动,铿锵鸣响。
山原四处兵刃相接,空气中弥漫着焦烤而起的尘烟滚滚。
胡人兵阵中首位所立,是一面配赤铜兽面的乌甲将军。来者冲杀无忌,那蛮军本也只是将旧日燕阵学了个五六分,此时尚未及变好阵势,便被这顶刀直上的胡骑打得四散,只能硬上兵刃相迎。
付尘挺身直前,神经绷得极紧,却于斗战间隙思索几分现状。
原本这引火烧山、焚毁敌营粮草之事为的也便是引蛮军出来相抗,虽是计划之中,可他们这动作却是意料外的迅速。难不成……是胡军那边早有准备,此时也只是见机而为?
付尘不敢再深思,举止间更不得大意。
此处为野郊,山形破碎,他原本计划着将蛮人往这边崎岖山路上引,用以打破其阵型阵势,不料此时自身劣势也渐有突显,在对阵中同样不易传递同伍讯息。
“喝!”
众兵气振山间。
得亏这铁骑到底为受训后的胡兵精锐,此时对敌并不落下风。相较于燕人,胡蛮之间并无宿仇,至多只是此时争夺领地,全由争权称霸之用。
身边有兵靠近,付尘下意识挥刀,来者一截:“贾晟!”
他识出这是胡骑中的弟兄,收刃而道:“怎么了?”
“有不对劲的地方!”那胡人应付着身周乱箭,边道。
“什么?”
“蛮军来的人太少了!”
付尘眉心骤蹙,似忽在茫茫雪原中发觉一悄存的白狐,蹊跷在心中一闪灵光:“有多少?”
“大概……和咱们带的人一般多,两三千人?”
这个数目显然不是蛮军主力,自上次一举斩杀一万余兵后,往少了算,也不可能只有这些兵力。
付尘直觉有些东西被自己忽略了,但又说不上来是甚么。
“……他们会不会是分军去袭营了?”旁边胡人猜测道。
“营中至多有些余粮,他们何必分出那么多兵马过去——”
付尘自顾自说至一半,猛然意识到蛮军意图:“错了,他们是打算直接绕过咱们奔向陈仓……这才是他们一开始的本意。”
旁边胡人接言道:“狼主不是还派了两万兵马在后方驻留,他们那边想必能应对,还是先解决眼下的!”
面具之下眉心不展,这次出战的这一环节在他意料之外,付尘已经许久未见得此种失控的状况,手下隐约缓现一丝慌乱。
下唇被咬得生疼,他勉力在疼痛中恢复知觉,出手愈发狠戾,硬生生在众兵中拼杀一条血路。
专注于眼下当前,已经不知就此厮斗了多久,直至耳边有愈发凌乱混杂的噪声崩炸开来,中间似乎掺着熟悉声音:
“……大哥!”
“……晁二……”
付尘喃喃,几以为是幻听,方一恍神,旁边便有极清晰的一声铁刃相接声响彻耳侧,殊异于其它噪音。
这次那道人声愈发明显:“大哥小心!”
付尘确认是他,也不及细思他此时现身的前因,大致估量现下已至兵战末尾,只一味专注于手下刀前。
血腥气愈发浓重,连面具也掩盖不得弥漫在身周迅速扩散的气味。
鸣谪声响,蛮军被击散殆尽,众兵勒马回营。
付尘猛咳一声,自马背上侧翻下来,拽着鞍鞯沿歇喘不休。
旁边靠近来人撑着他臂肘,他就是撑了一把站直,偏了偏头:“……怎么跑这儿来了?”
晁二检视着他全身上下,似无要害重伤,略定了心神,沉声道:“回去说。”
付尘斗战多时未止,体力消耗不少,此时也不细细探询。先是唤了手下其余兵将组织回军,而后重回马背,同晁二并驾而返。
入了营地,各兵士自往帐中抹药疗伤。付尘心中挂念今日兵战之事,拽了守营将士过来问询:“……今日可有蛮人抄路过来袭营?”
“没有,”那兵士答道,“不过……我好像听到有大批军队自山脚绕行的声音,只是营内兵力不足,所以也没敢惊动前去探听。”
“他们是奔着黔南的粮仓郡县去的,”晁二忽在其身后道,“我率兵来时已然碰上,不过胡军那里有万数兵马,守备充足,应当不会叫蛮人占了便宜去。”
付尘蓦然回首,朝他讶道:“你碰上蛮军了?……那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晁二低了低眼,而后同其半责半询的眸光对上:“你的营帐在何处?……咱们回去说。”
付尘这才醒觉其疲惫,他来此路遥奔波,以这小子的个性,路上肯定也不耽搁时间休息,指不定过来前已在路上熬了几天。顿生心疼之意,领着他朝自己帐内走去。
此时已然入夜,灯火昏暗,月光不显。
二人步伐各自带起坚锐相撞铮鸣声,空荡荡地响彻在草石土路上。
付尘走得极慢,他感觉到晁二在旁边也只是缓行跟着他的步子。四处人渐少,他开口道:“……何时赶过来的?我刚刚感觉着,你似乎只带了几百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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