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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前二十年我也没参与过,这怎么算?”
“不知道,”付尘看着他,“但我想见见那个时候的你,很想。”
宗政羲反问:“为甚么?”
“明明那么多人都见过,我却没见过……当然不甘心。”
“他们至多见过从前,但现在和将来,都是你的。”
付尘笑了,抬手搭在他腰上,微有得意:“那是自然,旁人可不敢想。”
宗政羲看着他笑眼,也受其感染:“是,只有你敢。”
两个人声音都放得很轻,于床帏之内,隔绝一方宁静悄然的天地。
停顿须臾,宗政羲又问:“……现在不困了么?”
“嗯,”付尘道,“……我睡了多久?”
“五天了。”
付尘深吸一口气,道:“我做了个梦,想通了个道理。”
“说说看。”
“……有时候所行非所愿,谁人都一样……若是相知,或许反倒要逆其意而为才得真谛。”
“嗯。”
付尘用食指点了点他眼底,然后缓缓滑上有几许细纹的眼角,道:“……我睡的这几日,你在帮我负责外务罢?”
“人已到齐,事情并不多,”宗政羲抚道,“动乱方止,只要军中有人压镇,不会有人再掀风浪。”
付尘点了点头:“……你见过刘呈了么?”
“见过了,”宗政羲道,“旧燕文士的油滑习气没变,但人有几分本事,懂得分寸,勉强堪用。”
“你之前见过他么?”
“之前曾有耳闻,他是旧日东宫内臣……不过起先,是倪从文安排在二弟身边的眼线。他为人识得时务,后来知道及时勒马,弃暗投明,算是聪明人。”
“那便好。”付尘相信他识人之能,“我……再同你说件事。”
“直说。”
“待我这两日能下地了,我还是得回胡羌一趟。”付尘小心翼翼道。
“嗯,”宗政羲应道,“你去。”
“……你不拦我么?”
宗政羲笑了笑:“为甚么要拦你,还是你想让我拦着?”
付尘有些心喜,有些愧疚,结巴道:“我、我这算是碰上你底线了么……”
“我让你别委屈自己,是也别在我面前委屈,”宗政羲贴上他额头,“想做甚么去做就是了……不过,最近我还要处理些事情,不得陪你一起回去了。”
付尘动容,口中只道:“……我可没提这个要求。”
“前两日遣人到南蛮,苻昃另制了新药给你,都带上。”
“好,”付尘颔首,有种坚定的东西撑进那病弱的灰瞳之中,“你等我回来。”
宗政羲将唇间温热意撩拨在他轻薄的眼皮上,打碎那一池疲惫和深倦、伪饰的强悍,重新变作他怀中一个原原本本的婴孩:
“我等你。”
第127章 第一二七回
第一二七回 -同气连枝措置裕如,破竹建瓴踵事承钧
付尘方越过岐山,便已见茜色人影携众零零散散积在勒金王都的铁壁之前。
对处人也看见他了,趋至近前。
付尘翻身下马,同女子一对视,情绪尽在不言中。
“……你回来了。”
“嗯。”
赫胥暚一遮眼帘:“我给你备了酒菜,你先同我过来吃些东西垫垫罢。”
而后,她回身吩咐余众置备好来人居处,牵马安顿。
付尘随其一齐进了王都内的公主私殿,这地方甚为相熟,而今再来,忽起些陌生的无措和茫然。
“……过来坐。”赫胥暚屏退众人,闭合好殿门,此时空荡房中只余他二人。
桌上酒肉丰盛,香气四溢,细察还有几道燕菜。
付尘仍旧站在椅侧不动,轻轻看着她。赫胥暚被他那温柔目光扰得一乱,转看见他苍白颊面,向桌侧走来,道:“察萨说你病了,我没想到这么严重……不该备酒来的。”
付尘无声觑着她僵硬侧脸,忽唤道:
“妹妹。”
赫胥暚闻声身脊一僵,转眼过来。
付尘识出她眼中少见的凄楚脆弱,上前两步,把女子抱进怀里。
怀中女子下意识又撑起骨肉不动,付尘伸手缓缓顺抚着她背脊,感受到其人一点一点放松下来,埋进他衣襟里。
如同扭动了某个拆械机关一般,悲恸临至时是止也止不住的洪浪。
断断续续的哭吟悲鸣自怀中传来,连带着胸前濡湿一片,热度攀升。
胡部重任于肩,早有人忘却她原原本本也只是一单薄年少的失恃女子罢了。而今又遭重怆,却不敢声张、同人言讲,只得一个人在暗处独吞悲苦。人前,依旧要端起架子独对南方那广袤辽远的土地、广阔陌生的人群。
付尘闭眼,下颌贴在她额发,轻言:“……我来晚了,对不起。”
女子哭得愈凶愈烈,压根没有休歇停顿之时,仿佛有使不尽的气力在此一同释放。
付尘猜想,依她的身份气性,想必自小尚未像孩子一般这样痛哭过。这一次释放,好像就是要把前面十几年亏欠的泪水补足过来一样,无休无止,昏天黑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再发泄下去便要伤身损力了,便轻轻拍了拍女子肩膀,想提醒其起身,却见其溺陷在自身悲伤之中,纹丝未动。付尘无奈且心疼,又低首到赫胥暚耳侧轻哄:“好了,好了……没事的,别哭了……你也没吃东西的罢?……不哭了,好么?听话,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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