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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胥暚目光闪了闪,没说话。
“其实,阿暚你说得是对的。即便在燕地,对错依旧不重要,”付尘道,“重要的是,如何协调各方利益,使上至仕宦下到百姓,皆无反叛意,表得臣服心。”
赫胥暚低首,悲痛方才落下,无尽的重压又胁迫于其身上:“我……”
付尘上前,展臂结结实实地拥住她:
“阿暚,照我说的做,我把你应得的东西安安稳稳地送给你。”
付尘在濒近傍晚时方从殿中出来,返至寝居室边的灶火房。
趁着无人,他沿墙角低低咳嗽了一连串,而后差不多停息时,清了清嗓子,闭眼将额头贴在墙砖上停了一会儿,待到脸上的温度降下之后,再继续向内走,紧接着嗅到一股强烈又熟悉的药热味道。
付尘一愣,既防备又怀疑地推开一进柴扉,果见煎药炉火边热气腾腾,旁边蹲坐看守的,则是晁二。
脸色一冷,他上前道:“这药是谁的?”
“……你的。”
“煎药的事,我不习惯假手他人,”付尘淡淡道,“你回去罢,我来看着。”
晁二干脆起身,给他让了座子。
付尘被那药草气一呛,还欲咳嗽,勉强抑制下去,只深“咳”了一声。到那小木凳上坐着,深吸一口气,用手抹了把脸。
清醒些许后,余光一瞥,青年仍站立在原处不走。
他抬眼看去,皱眉道:“……没有事情做么,在这儿干站着?”
“大哥,”晁二看着他疲困的眼底,道,“……我领那两千胡骑赶往缁水之时,途中为你向他们确认了件事,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你一声。”
“停,先把‘为你’那两个字去掉,”付尘听到就头痛,“有事说事,别扯没用的。”
晁二沉声道:“当时据实情把铁骑中三千燕人武卒留在桐关军营了,而剩下那两千胡骑同我自不如那些燕卒手下亲近。狼主临别前曾特地在獦狚铁骑中公布你的身份,我也就是想要寻机试探一下他们态度如何……以便之后行事。”
付尘猛然攥紧手心,眼神一凝:“说下去。”
“我只是先翻了些旧事挑拨,而后又假传狼主之言,说‘对你寄托甚重,且需辅佐听命’,因其大部分皆为乌特隆部族众,他们倒也笃信狼主所言,且重视王部亲族团结,都愿真心归服。”晁二道,“……我本以为这不算件大事,且有好处,就没告诉你。现在觉得还是我自作主张之行,所以来同大哥说一声。”
付尘掌心力量松开,反问:“……那里头有个叫‘赫胥巴勤’的,没有就此生甚么事?”
“他前期似有不悦,被我假意挑拨绕进去几分。后来得知胡主亲言,便不再多事。”晁二道,“还有我兼掌的那三千燕卒旧众,皆可为你所用,不生二心。”
晁二这一番动作着实安定下他心中一块忧虑,付尘只道:“一码归一码,这事能帮上我的忙,多谢。”
晁二只看他冷淡侧脸,黯淡道:“你都要同我道谢了么……以后,我不多事擅为了。”
付尘脑中考量着明日正务,没精力留神晁二所言,忽又道:“你去帮我通知今日一同至此的獦狚铁骑众兵,明日丑时前去勒金王都东围空地集合。”
“好,”晁二当即应声。
“你下去罢。”
“大哥,”晁二一听他驱他走,便如同被刃尖刺了一下,“……你肯原谅我么?”
“没甚么原谅不原谅的,”付尘只一味瞧着身前冒着烟气的药罐,道,“……只有过去没过去,所有事情,都会过去。你听我的,回去罢。”
晁二悒悒而退。
付尘朝他背影瞥了眼,没再说甚么。
待他煎好药服毕后,天已经黑了,付尘摸索着原路回至赫胥暚宫寝偏殿处暂居。
今夜注定为一不眠夜。
赫胥暚以暂掌领权的公主名义,连夜向各部通报要事。公宣其父赫胥猃死讯,同时揭露贾晟生父业已被其父得认为当年出走的同胞兄弟赫胥狁,而其名同受令登入部族谱系。按狼主赫胥猃同她生前所决议,赫胥晟领带王部铁骑伐燕退蛮有功,精于燕胡蛮诸地事闻,堪为继任。且将于三日后,提前举行新的一年的部族盟会,请诸部首领青壮按时于岐川下参议。
诸部闻得此讯尽皆哗然,接连的消息令人难以消化。若非是王部里赫胥猃钦任的传信人赫胥布瓦亲至各部禀议,他们还要以为这是哪个不守分寸的散布谣言,危及众心。
既然通晓了在胡地的这些胡众,这种重大消息,自然也逐渐散至驻留分配燕地的诸多胡军将卒,连至千里外在帝京安坐的旧燕政臣,亦得借这流言有所行动。风云改换,忽在此时。
可这消息内容又着实在人意料之外,一时间,诸部纷纷派人前来赫胥暚宫寝处询问细情,甚至还有小部族的首领亲自往见,但公主闭户不出,一概不予回应。毕竟为女子,他们再惊讶存疑,也恪守着规矩,不敢破门而入。
空留下胡羌数众在此三日猜言不断,沸反盈天,恍若一出闹剧。
这三日之中,付尘也没安闲着。
他一个人绕远路偷偷溜到了北号山。
在山脚站定之后,拿出从赫胥暚那边要来的山哨,鼓力一吹,树影摇动,便有一团色泽明亮的红色团影迅速奔捷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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