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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一说,下面听的人也不敢有甚么乱语了。毕竟若没有这个而今叫“赫胥晟”的横空出世,赫胥猃的继任之人定是其女。虽说历任狼主中尚不曾有女子担任,但女子任部族首领已有先例。赫胥暚此前助掌胡地事务时赏罚得宜公正,为人也无偏私,且少时便自誓永不婚嫁,显是立志要接班的,故而此时她若不介意,那他们就更不得有何异议了。
至于赫胥猃之死……王部中人历来锱铢必较,且看呼兰部同其余叛部而今的下场便知,他们不动手,王部内的人也不会放过行凶者。只可惜赫胥猃方才打下江山,却没有余福享受,白白让一小儿截走酬果。
几个首领相互间咳嗽几声,犹豫着是否就此表态。
付尘扫视全场,负在身后的拳头暗自攥紧。正待他启口再欲言讲,忽听得外方又有喧声临近,一胡人匆匆进得场中来报:
“启禀狼主,猎场之外来一燕兵军伍,领将指明要此时求见您。”
付尘眯眸,而后令道:“单让那领将到此便是。”
正待他考虑来者为何时,所念人已须臾即至。
原来这领将并非一人,而是七人同往,沿途忽视一众目光,行至空地之上,单膝齐齐而跪,竟是燕军重礼。
为首人抱拳而道:
“我等奉将军之命,携七千赤乌义从前来投附继任狼主,愿为狼主解忧效力。”
“……朋自远道,何能弃之,”短暂怔愣之后,付尘举步近前,边笑道,“倘有诸位将军助力,势必可保一方安定。”
付尘走近,将为首跪着的孙广搀起,就着身后几人接连起身的时段,低声道:
“……他人没来么?”
魏旭率先反应过来付尘所问为谁,同样低言接道:“将军因事由独往帝京去了。”
付尘瞟他一眼,旋即转身迈回原处,掩下眼底交杂心绪。
再转身时,仍是一副笑面,料是离得最远处的胡部首领,也能看清这新主得意之色。
“赤乌义从同吾等胡骑曾有幸于西南边地联合退蛮,正为一方悍兵猛将,实力不容小觑,”付尘转向那七人,笑道,“只是诸位此时过来,恰赶上我胡部盟会,商讨部族内务,多有招待不便处,还请见谅。”
孙广领首客气道:“我等叨扰之过,向狼主表歉……只有一请求,我等七千余众犹在城外等候,不大方便歇食,敢问狼主可否……”
“正合我意,”付尘笑接道,“那就延请七千壮士入得勒金歇息,此处草场广袤,也不乏安歇处。”
不待回应,转而朝侧旁下首人递一眼色:“布瓦。”
布瓦会意,得令匆匆离场。
本就未曾提前预置座位,七个魁梧燕将腰配兵刃,盘踞在狼主王座四围,连带着那座上对峙鹰兽,颇有几分骇恐威慑之意。
胡人原本粗糙胆大,见了这副场面,也纷纷不作声,心怀他见。
付尘再次下行至狭道中,在一首领面前停下,抬臂行一胡羌平辈礼:“贡布首领。”
贡布见状起身,同行一礼,却没答言,只皱眉回视着他。
付尘看出其中探究意,只淡笑道:“在一年前,您曾约言同我比试高下,我想,今日总该是个机会。我深知诸位首领于我事上并无多信任,不管来日如何,我想,总该先还您当初一约,免得拖延最终,首领同我都成了无信之人。”
贡布胡须之下的厚唇抿起,略略打量他:“……之前我那般说,是因为呼兰叛部之事,但看其破多罗氏后来所行,也许是我也有言语偏激之处。”
付尘依旧淡视于他人,无有波动。
“但你说的是对的,”贡布又道,“既然是说过的话,就不可反悔,这才是大丈夫所为。破多罗氏纵然有再多恶处,可单为了旧日些许情谊,这一较量,也不可豁免。”
“贡布首领——”
台上赫胥暚出声拦呼。
“阿暚。”
付尘侧眸回视,暗含警告意,转而柔和眼色,以目光安抚。
赫胥暚咬唇,他知晓他身有疾患,今日出门前还见其在角落里咳喘不止,同上次相见时体力相差甚远。何况习武之人本就比平常人素质要强,面色能衰败成这副模样,必定已至重症。
贡布俯首,倒了两杯酒,转递给付尘一杯,道:
“不过今日你肯有此一提,无论结果如何,你这个狼主,我认了。”
说罢,一把将杯中酒液干下。
“首领痛快。”
付尘举盏饮下,他喝过这么年的酒,唯独此时不愿饮。他自昏迷醒后一直没向他人询问自己病况究竟到了哪个地步,他不问,宗政羲自也不会主动提。只有一言,他告诉他要忌酒伤身,他是记住的……但特殊之时,也只能强撑一把了。
他饮毕,故作清嗓的咳了一声,朝其亮了一眼空杯。而后抬臂,引其人至狭路中央。
侧边围观众人纷纷向后挪移了位置,留出一片空位。
付尘抬眼,凝眸看向对面的胡部首领。
他这辈子碰上的这等比试场面数之不尽,其中有尽力一试的,有随意应付的,有故作败状的,有务必要赢的……而眼前这场,是务必要赢的。
他暂时还揣测不得贡布深浅,只是依他当下之力,若要赢战,怕还要竭力一拼。
付尘略一抱拳道:“……按资历年纪,您当算是我长辈,我让您三招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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