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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害怕吗?”聂秋偏过头看向身旁的男童。
男童睁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摇了摇头。
“好。”聂秋俯下身,将油纸伞递给他,“如果你看见我受伤了,定要使劲敲击地板上的木头,直到我有反应为止。你可以做到吗?”
将伞柄牢牢地攥在手中,男童用力地点头,撕碎了怀中的符箓。
聂秋让男童退远了些,打开了覃瑢翀给他的那两个桃木匣子。
他在后颈上划了道口子,将灰白两条蛊虫先后放入伤口中,那两条蛊虫接触到血肉,根本不需要别人催促,就卯足了劲往里钻。虽然伤口不大,但蛊虫钻进去的瞬间聂秋还是感觉到了剜心刺骨的疼痛,并且,虫子在血肉中蠕动的那种不适感甚至叫他有点反胃。
随即,他的四肢逐渐变得僵硬起来,疼痛感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仿佛是冰与火的交织,在他的体内碰撞,交汇又相融。
聂秋深吸口气,默念道——
招鬼。
第44章 怨念
如果说之前摇铃的时候,?聂秋觉得自己的思绪就像冰河下暗涌的水流,流淌得很慢,似乎马上就要被冻结,?而从他将两条蛊虫放入体内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变了。
停滞的冰河,面上结的一层厚厚的冰终于裂开了几道又深又大的裂口,?正好能使涌动的思绪喷涌而出,带着决堤的气势,拼命地从缝隙中钻了出来,?起先只是一两股,?成不了气候,?但当聂秋沉下心,定神去想自己前些日子学的那些卜卦驱鬼之道的时候,河面上的冰便被汹涌的怒涛彻底击碎,将底下冰冷的水流暴露在了晴天白日之下。
聂秋站在暴雨中,?能够感觉到舫船顶部的那一个温暖的灵体;感觉到船头处的徐阆,他的气因为使用蛊虫而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灰色;感觉到身后不远处那一团浓郁的阴气,?像黑夜中的烛火,把如同飞蛾一样的水尸向那里引去。
凌烟湖中百余水尸,?此时都浮上了水面,?伸出手想要爬上归莲舫。
腥臭的气息在湖面上蔓延,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有一部分水尸怨气更深,?感觉到了覃瑢翀的气息后,便向船头涌去,?而剩下的那一部分水尸则是被男童的极阴体质所吸引,不由自主地游向了船尾。
红色身影在空中浮现。
聂秋想着书中的内容,并未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放在红鬼身上,?而是像抽丝剥茧似的,一层层、一缕缕地传给它,精力果然没有像上次那样耗费得那么快。
站在栏杆旁,只要略略向下一望,就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脸,推搡拥挤着,努力伸出手去,想要赶快把那团诱人的浓郁阴气拆解入腹——简直就像阴曹地府中的地狱图景。
红鬼双手掐诀,隐约有些泛黑的烈火向下卷去,扑入了凌烟湖中,却没有熄灭半分,反而像碰到了干柴一般,燃得愈来愈凶了,打着旋子一滚,面上的水尸便被清得干干净净。上一回难以覆盖的湖面,这次只是一盏茶的时间便已经被熊熊火焰所淹没。
不过,因为封印刚消失,夜里阴气更重,况且还有覃瑢翀和极阴体质的人在船上,所以那些水尸并没有被这火墙所阻碍,仅仅是一瞬间,就又将四散的水珠化为了躯体,速度比上一次还要快上许多,隐隐有些越挫越勇的架势。
聂秋仰头喊道:“谢慕,徐阆那边如何了?”
“湖面上的水尸基本上都被你解决了,还有一些捡了漏爬上船的,被沈初瓶解决了。”谢慕粗略地往船头处一望,“徐阆正靠在门边遮雨。”
沈初瓶至少比徐阆靠得住些,就徐阆那副身板,聂秋还真怕他折了腰。
“这场拉锯战,你是不可能赢得了的。”
谢慕皱着眉头,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整个水面都是白色与红色交织。
“你得从湖中找到最根本的东西,就像步家之前镇压水尸一样,进入水底。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让你潜入湖中,这太危险了,我是说叫你想一想别的方法。”他说,“等你找到那样东西之后,水尸的实力便会大大削弱,到时候就由我用四方开天镜来净化它们。”
以谢慕的实力,还不足独自完成这件事,只能养精蓄锐,到最后再出手。
聂秋眯起眼睛感受了一下湖中的情况。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没有触觉,浑身麻痹,既感觉不到大雨落在身上,也感觉不到狂风的吹拂。但是相对的,其他方面就变得敏锐起来,他能够清楚地听见雨滴打在身上和湖里的声音,呼啸的风、湖水翻涌的水声和水尸的尖啸。整个身体就好像不由他控制了一般,只有身体内的感觉才是最真实的,他即使是抬起手,也只能用眼睛去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完成这件简单至极的事情。
就像现在,他只是心念一动,就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湖中深沉而冰冷的阴气。
像发丝一样,又细又密,并且十分柔软,一旦缠在身上就很难取下。
再向下,越过那些水尸,往湖水的更深处探去,直至触碰到湖底柔软的泥沙。
有着温和内敛光芒的银杖深埋在土中,镇压着那股怨气,却已经到油尽灯枯的时候了,因为时间的流逝,它几乎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作用,变成了普普通通的一根银杖。
穿过厚厚的土壤,下方就是怨气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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