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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留下来的怀一,其他人都跟上了方锦湖,刚进山洞躲过雨幕,小厮怀秋就摸出了药瓶,“主子,匕首……”
“出去。”方锦湖理都没理,冷白的脸上半点血色也无,湿透后显得更黑沉了些的鬓发眼睫显得他整个人阴沉沉的。小厮顿时噤声,和其他人互相看看,将药瓶和白布放在干燥的地方,退了出去。
观主被丢到了地上,眯眼看着少年人身上的血色冲淡扩散,他好像完全忘了身上还有一柄利器,绕着人转了两圈。
安静是令人恐惧的,尤其是当不知道自己落到了什么人手上的时候。
当他以为“钟无”是个无权无势的普通游侠时,道观的根都被挖出来了。
当他以为“钟无”追了他一个月已经放弃的时候,这小子像条疯狗一样冒出来死死咬着他不放。
当他以为“钟无”是皇室近卫的时候,钟无又出现了一批明显是江湖人的手下,仿佛只是借了千牛卫的名头。
看不透,想不通。
观主盯着方锦湖的靴子,猜测着什么时候会停下来。抓了人不杀,自然是想撬开他的嘴巴,但只要想交流,若不是齐国的禁军中人,他就有一线生机。
哒、哒、哒,脚步声像打在观主心房上,他年过半百,多年后再次面对这样的生死关头,已经疲惫极了,却不能松懈。
方锦湖没有停下来,也没有为他装上嘴巴,只是看似随意地问道,“……守一是你儿子对吧?”语气却是笃定的。
“!”观主愣住了。
“嘘,别激动,年纪大了,小心中风。”方锦湖的声音里像蘸着蜜,“别吵。你这老头实在讨人嫌,惹了不该惹的人,得给你点苦头吃。”
轻柔而和缓的声音,显然并不在乎时间。轻描淡写的宣告也十分具有江湖气,和禁军的风格半点不搭边。观主听到了门外的击打和痛哼声,他熟悉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与徒弟的声音。
外面……是守一!
观主立刻想起刚刚在路上时,看到的新来的那批人带来的一个巨大布袋。紧绷的神经让他忍不住顺着方锦湖的思路走偏了一瞬,是他判断错了吗?
少年压根不打算询问他任何事,那他的胜券就全都没了!
他惹上了谁?才让守一遭此横祸?
不,能追他这么久,绝不是为了报复。他守着的秘密是他们不知道的。观主定了定神,挪动在路上被拽脱臼的手臂,在地上蠕动着示意自己有话说。
“不必紧张,只是把你的神火粉拿去让守一尝了尝。”方锦湖脚尖踢着观主翻过来,让他清楚地看见自己脸上的恶意,“你也是奉命行事,但可惜,太平公也救不了你儿子。”
“!!”观主眼瞳瞬间收缩,甚至不能自已地显出惊讶来。
方锦湖捕捉到了他的反应,眼睛微弯,看似是在笑,眼中却酝酿着剧烈的风暴,“要怪,就怪你无能吧。”
洞外的痛苦哭声继续,痛哼中混入了惨叫呜咽,观主何曾听过守一这般痛苦,眼眶泛红,“呜呜!”
“嗯?心疼啊。别急,心疼完,就轮到你了。”
方锦湖笑吟吟地看着他,观主摆动头,咚咚撞上地面,“呜呜!”
“好吧,别吵。”方锦湖蹲下来为他装上下巴,观主刚想说话,就感到腿骨一痛,惨叫脱口而出。
他满身冷汗仰头看着少年人,刚刚踩断了他一条腿的方锦湖跨步踩在他另一条腿上,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不说话?”
微妙地,观主意识到,要是再像少年所说“吵”到他,刚刚的遭遇还会再来一次。
观主语速飞快地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你既然知道太平公,就该知道我太平道多么心怀天下,为何还要为齐帝做事,倒行逆施!齐帝残暴,襄王虚伪,你作为寒门游侠,谁会给你活路?只有我们——啊!”
在说起太平公和太平道时,他干橘子皮似的老脸上散发出神往,是发自内心地期望方锦湖能回头是岸。
“……吵。”
方锦湖一脚踩断了观主另一条腿,碾了碾,在令人牙酸的骨茬摩擦里,拍了拍手。
洞口外击打的闷响突然变大,忍痛声带上了哭腔。方锦湖闲闲听着,一言不发。
太过镇定和无谓的态度,让观主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出了错,在头昏脑涨中拼命寻找新的保命法子。他不怕,但守一是他唯一的血脉,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什么都知道的,只能希望他惹来的祸事少牵连些儿子。
若是……能把对方拉来,如此武艺,何处不可去得?何愁许多事难办?
抢在方锦湖停手的瞬间,观主连忙道,“你放了我们,你来太平道,我举荐你做祭酒!或者、或者你想当将军……”
在他喊出“祭酒”时,方锦湖仍然没停,观主只好拿出更多的条件,在他的意识里,方锦湖并不需要他的消息,只能拿出更深的秘密。
发觉提到权名利禄时方锦湖停了手,观主心头微松,在方锦湖继续对他下手之前,继续道,“……想要钱、想要不老,我都能帮你!”
“哦?你们太平道,有这般好?你怎么不自己去?”
观主听出了他的兴趣,“你让外面停手!”
“好。”方锦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洞外的惨叫停了,刀贴着他的短腿处划了划,像是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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