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页
在薛瑜身边,他好像还能是那个小孩,身份不同,并没有让态度发生变化。
薛瑜半揽半推着薛琅进门,示意门房牵走马匹。等到坐到书房里,薛琅才恢复了平静,薛瑜推了一碗淡盐水过去,“本来听猛将军说你们要晚上才到,我刚准备出门去营中。你跑来见我,是提前告了假吗?”
一问正中红心,薛琅的目光有些游移,没好意思说往东北边境来就是自己的建议。
他端碗咕嘟嘟喝完,含糊道,“与骑尉说过了。”
“能待多久,等会我送你回营?”
薛琅瞥见放在桌面上当做镇纸的木头娃娃,耳廓发烫,乖乖点头,“我提前出发了一小会,来见阿兄,但晚上还是要回去的。阿兄和我一起去吗?”
……离谱,熊孩子被毒打后会这么乖吗?乖得都有点像薛玥了。
薛瑜心里吐槽着,就听薛琅紧跟着问道,“不过我们真的能进荆州吗?黎国使臣会同意?”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荆州里的探子不少,折损率也高,但成建制的进去还从未有过,原本考虑的只是来边境线摸摸底,没想到骑尉会接到这样仿佛天降馅饼一样的邀请。
听着跃跃欲试的声音,好的,还是那个好斗的家伙。
薛瑜:“黎国使臣已经同意了,五月初一出发。不过我个人意见是神射队伍不要在使臣面前出现,送他们过去的路上更多的是配合和保护,最好也别出手太多次,回来的时候倒是有机会对山匪下下手,还是安全为主。”
齐国正式的兵卒出兵护送使臣回国不合适,亲卫是最优的选择,完全可以说是薛瑜与使臣一见如故,作为个人行为处理。
神射队伍是一把尖刀,用得好能起到奇兵的效果,但毕竟成军时间短,人数也少,薛瑜的考虑是让兵强器利的神射保护初出茅庐的女兵,同时两方都是新人,一起熟悉战场、相互配合,也便于神射队伍之后融入军中。
但入黎不是一场军事演习,己方熟悉战斗状态的同时,也会给敌人摸清底牌的机会,虽然现在黎国使节们还是相同阵营,可他们不会永远做齐国的朋友。奇兵的秘密,还是要保守好的。
“阿兄说的和我们头儿的一模一样。”薛琅哈地笑了,“荆州山林不少,我们想藏,一般人可发现不了。”
“但是会很辛苦。”薛瑜微微叹息,别人有车队随行,埋锅造饭守夜保护平安,女兵们也能沾到车队的光,要一直隐匿的神射队伍却只能留在林中。
薛琅无所谓道,“当兵谁不辛苦?阿兄也辛苦的啊。”
“……你现在这么会说话了?”薛瑜睨他一眼,“好了,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睡醒了我叫冯医正过来给你诊诊脉,再继续聊。”
薛琅本想拒绝,在薛瑜不容反驳的神色里还是乖乖去了。泡在热水里,细细搓洗,躺到榻上被侍从烘着头发时,他还说着“要去找阿兄”,没过一刻,困意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
侍从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薛琅是感觉到身边有人才惊醒过来的,醒来看到床帐还愣了一瞬,偏头对上一张老脸,不远处坐着薛瑜,薛瑜拿着一卷文书在看,瞥见他醒了,“醒得真巧,我还在想怎么带你上马车。饿不饿?”
“……我睡着了?”薛琅扶着脑袋坐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他其实早已习惯了军中的待遇,不管是急行军还是骤然惊醒,都是辛苦又快乐的记忆,但毫无防备睡着后,短暂的睡眠带来的幸福感无可替代。
两种生活有着强烈的对比,但他并没有生出任何离开军中的心思,反倒对这一刻的平静温暖格外珍惜。
同袍夜话时总会提到家、家人、家乡,守护平静日子的心,是每个拿起兵器参军的人单纯心愿。
他也一样。
“一来就哭哭啼啼,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还要惦记着去荆州,我都怕你从马上掉下来。”薛瑜瞪了他一眼,转向冯医正,确认了一下薛琅身体状况,才送人出去,“好了,你也听到了,除了有些劳累,别的没什么。”
薛琅趿着鞋从榻上下来,走到薛瑜身边,薛瑜拍拍他肩膀,“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欲速则不达。新捞的鱼味道不错,要不要吃一点?”
她在薛琅身上看到了一点与曾经的自己相似的焦虑,只是之前她想要的是快一点、再快一点,多做一点,好做出成果改变更多人的生活,现在的薛琅看着却有几分茫然。
失去了努力的方向,认同的价值被打破,被最亲近的人背叛,所望之处皆茫茫。与其说他是变乖巧了,不如说是受伤后躲起来的小家伙。
薛瑜见他没有回答,就直接安排了下去,“在军中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薛琅抱着水碗,眉眼间还带着一点初醒的怔忪,他看了眼窗外天色,判断得出并没有睡多久,脑袋的反应似乎都被安逸平静的时光拖慢,过了一会才想起来三个字说明不了什么,补充道,“头儿对我很好,我们会互相学习长处,我教他们瞄准开弓……”
“阿兄改的弩很好用……可惜之前在沧江关没机会用上雾雷,回来之后还加训了……”
“在止戈城还看见了水泥,比东荆修得更好……”
“我们会分组比试,愿意跟我一队的人最多……我学会自己做箭了……”
薛琅的话有些零散,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若非他亲口说出来,薛瑜是真没想到不过两个月,他们就跑过了齐国整条西部边境线,甚至中间还参与了一场小型战役,又改道来了东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