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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个他第一次看到的单氏遗孤复仇的故事,只能说明襄王有意瞒着他,在这样重要的场合,告诉所有人什么是善。尽管他没有恢复姓氏,单氏的故事已然留在他的故乡土地上。
拳拳情谊,自是无以为报。他想起最后君臣相得,相携离开的身影,似乎也看到了薛瑜对他的期望。
接下来两幕戏同样吸引足了观众注意力,等到四场戏唱完,循环回了最初银家子的故事,台下议论的声音里,讨论什么故事的都有。
验收过正式表演,薛瑜心满意足。剧院对面的客店里,坐在大堂不肯上楼的杜小郎虽然位置不够好,看不到台上的舞动,但句句唱词一声没漏。他好像懂得了什么,又好像没有,看着齐国襄王背影,除了一开始对她做出小玩意的尊敬外,多了几分尊重。
襄王是他见过最特别的人,大概也只有这样的襄王,才能有这样与众不同的商街。
“郎君,车都套好了,再有一个时辰东荆郡城门就要关了,是不是该走了?”
管事的询问声响在耳边,杜小郎拿衣袖把耳朵捂住,掩耳盗铃地耍赖,“我还没休息够,明天再走。”
“郎君……”劝说声嗡嗡的,杜小郎压根不听。
齐国除了都城附近,襄王所在,也十分有趣。回到家里,他恐怕就再也看不到这里了。
“郎君要是想听这……呃,这样的唱词,回去让伎人编排就是了。”管事还在劝,对齐国新出现的这种在他看来明显难登大雅之堂的歌舞形式,一时差点没找到合适的词来称呼。歌不成词,舞不见形,这算什么歌舞!
顺着管事的话,杜小郎在脑中将这条人声鼎沸的商街换换位置,换到他长大的楚国都城里,还没深想,就觉得完全不合适,头皮发麻,脑袋晃出了残影,“不行不行!”
在别人都听雅乐的时候,他听这个,不是找着让爷娘训斥吗?在这里他能乐陶陶欣赏,回去再听,他可受不了嘲笑。
听着外面的歌声都成了之前听过的,杜小郎没了留下的兴趣,转头上楼。
不知不觉,晚霞染尽天穹,热闹的商街上人流逐渐减少,除了在买买买、还在藏书阁或是有闲暇听戏的三类有钱有闲的人,家不在附近的佃户们已经早早踏上了返程,趁着天光尚存,赶路回家。
人流变得越来越少,各家铺子里的掌柜,眺望着藏书阁顶端的表盘。在这个早过了平日关张时间的时候,一边接待着刚来的客人,一边犹豫着要不要上门落锁。
倒不是他们不想走,但商事管理大厅提前通知了街上所有商铺,如果来往方便,可以晚些时候关门,抱着对襄王又要有什么大动作的好奇,他们才被主家要求着留到了现在。
天色擦黑,月初的一钩弯月挂在天幕上,与尚未完全消失的落日余晖相对,明亮的星子已经从铁灰蓝的天幕上露出了头。
当——当——当——
一直没有鸣响过,让人对钟表之名好奇又疑惑的藏书阁钟楼,响起了悠扬的钟声,穿透力极强,这一刻无论是在做什么的人,都停下了手上动作,一起望向钟楼。
东荆郡白露山下的商街上,钟声传出很远。
声音刚落,灰蒙蒙的天色里,刹那间惊呼四起。
在钟声停下的那一瞬间,整条商街上每隔一段设立的灯柱里,绽放出亮白的光。
商街瞬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好像方才昏暗下来的天色,不过是所有人的错觉。
白天看着只是普普通通的白色底盘的大型钟表,最边缘处也亮起了白光,照得一整面表盘,银白莹润,像是月色落入人间。
“这、这是什么?!”
疑问与惊呼阵阵,猝然出现的灯光让商街上众人像被按了暂停键。有人试着仰头去看灯盏,还没看到顶端,就觉得光芒太盛,眼睛发酸,捂住了眼睛。
街上巡逻的差役大声宣布,“殿下有令,商街入夜后可延后营业半个时辰,灯盏明亮,请勿直视!”
最后四个字重复了许多遍,初次感受灯光威力的人,心旌摇荡,即使难受、即使被通知了不能观看,也忍不住仰头去确认这比烛光明亮了不知多少倍的明灯存在。
像星子,像月的残片,像日的辉光。
天上星河流转,亘古长存,地下人间灯火,竟也汇做星河。
“人间仙境,不外如是。”
这感慨声不知最初出自谁口,等到薛瑜听到时,已然汇成一片,变成了异口同声的赞同。
灯光与之前襄王拿出的其他事物不同,不需要做什么,就能让所有人实地体验。或许是襄王给人带来的惊奇和神奇太多,没有人觉得这是祈求神明降下的神迹,而是完全相信着,这是出自襄王之手。
——就算是神明,也是能亲眼看到的人。
在灯光的对比下,连天幕上的星月似乎都有些黯淡了。有人窃窃猜测着,莫非是襄王神通广大,借了星月之光,放入人间?
这样无稽又朴素的猜测,在被震撼到的人群中,意外地很有市场。等到之后,半个时辰结束,光亮像来时一样迅速消失无踪,却完全不见人来为灯柱点火灭火的时候,赞同这个猜测的人就更多了。
第245章 . 电灯(二更) 以雷电做的灯?……
尚不知道自己背上了一个神仙背景的薛瑜, 站在客店为她和薛猛腾出来的厢房内,在最佳角度俯瞰整条商街的灯火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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