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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码对头不会敲骨吸髓,还能留下一点体面和火种。就算是为人仆从,也比输了之后,做连牲畜都不如的奴隶好。而若是对头恶劣,他们的死,也能招来大部落的不满,到时候两方去打就是了,左右他们也不会太亏。
两边的不同过去,总能让人对汉人多一分好感。嫌弃宽厚仁善的人懦弱无能,但也爱他们的仁善。
至于玄刀寨挑动的捷捷部,到底在里面做了什么,一般人并不知道。
投向燕山围场后,唯一限制就是不许拥有奴隶,就足够这些抱着死志的人惊喜了。
进入围场前,就有人告诉他们,奴隶会成为自由人,自己付出劳动换来庇护和存活必需品,大家都是打工人,就算是镇守围场的将军与各个官员,也只是像齐国各地一样的管理者,没有什么主人,也没有什么奴隶。
不接受,围场不会放他们进来。接受但是不照做,因此赶出去的人也不下百人了。
草原上天幕低垂,星斗璀璨,一派好风光。身边呼呼刀风正劲,陆恪握着长刀,在小丘上与人对练比试,目光却不自觉越过身前的少年,眺望帐篷背后建起的砖墙堡垒,黑夜中像在草原上生出的一头巨兽,却不让人恐惧,而是心中沉甸甸的安然。
“叮——”
金属撞击声让他一醒,回神时刀已脱手,陆恪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我……”
刚开口,喉间的细微痛楚泛上,陆恪按住咽喉,摸到一条细细的伤口,血珠滚落。
他骤然出了一身冷汗,意识到是自己轻敌,若非方锦湖及时收手,自己现在已然头颅不保。
这样的杀气与锐利……
“方小将军,英雄出少年。”
被武艺惊住,陆恪的轻慢心态尽收,将刚刚开练前的“方女史”换了个称谓。
他对方锦湖是有些欣赏的,不然不会在给京中的信里提及,也不会专门跑出来与正好带人潜行到此的方锦湖见面,但这样的欣赏建立在看到的东北方与他的配合作战上,也建立在玄刀寨打出来的威名上,是对“一个将领”的欣赏。
当被告知对方是谁后,习惯的认知压下来,这欣赏就有些变味了,怀疑占了上风。
对女子的轻忽让他差点死在这里,男人女人就都得抛在一边了。有这样的武艺,就算那些吊诡又漂亮的战役来自旁人指点,也足够得到尊重了。
方锦湖略拱了拱手,收刀还鞘,保持着礼数,但交流的兴趣全然没了。
带着神射队伍和方锦湖合作摸到这里,刚刚一直在旁观的简骑尉,看看陆恪,又看看方锦湖,哈地笑出来,“陆兄,此次是你的不是,刀剑无眼,如此轻敌,羞煞人也。”
他可不必给陆恪留什么脸面。就算他认同了保国为先,不喜欢家族的决断而离开家族,也不代表着军勋贵族和士族们的纠缠官司能一笔勾销,看陆恪吃瘪,他开心得很。
什么叫有眼无珠?这不就是?
陆恪被调侃得下不来台,干咳一声,“方将军,不如你我再比一次?”
“将军抬爱。”方锦湖的声音低哑冷淡,“杀人之技,在下恐一时失手。”
陆恪被拒绝了反倒没那么尴尬了,毕竟是他理亏,看着戴着面具的方锦湖,欣赏之意大作,“小方要不要在西边多留几日?我与你们两方配合,应当能再咬一口,多等些日子,榷场的事彻底定了,再出手就不方便了。”
月色下,方锦湖本就浅淡的眸色像鬼又像妖,他摩挲着刀柄,“将军安顿好新归入围场的两个部落,再出击不迟。胡人凶恶,互相征伐,在下以为,我等不能做他们的刀剑。”
陆恪眼睛一亮,听着这硬邦邦的回应,更高兴了。
投向围场的小部落积少成多,也是一股势力,因此,保证是齐国围场得到人手而不是草原人得到外援,就需要好好把握安排和相处范围。
与底层的奴隶牧民不同,带着部落投来的首领,虽说也有走投无路、没得选的成分,但他们最希望的不是平稳。若说普通人对战争分子的恨,是想要拿起刀兵保卫自己和亲眷,他们对另一些部落的恨,口中说着的什么想要报仇、不想让那些恶毒的人再统治草原,都是瞎话。
谁都清楚,他们绝不只是为了报仇,也不是为了什么理想,要是能反咬一口,得到追杀他们的部落的利益,或者两方处境对调,他们做的,未必比攻打他们的部落强到哪里去。
为利益争夺而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但燕山围场,来者不拒。只要能控制住,就是内部同化的问题,不会有大乱子。毕竟,想要获利,怎么能一点风险都不受?
陆恪的底气来源于襄王和国内的实力帮助,就算实在不行,他们在燕山围场打,也伤不到国内一分。但襄王和各个大臣们商谈出的谋划,在这里知道的人并不多,天真地以为能持续做好事、收留可怜人壮大自己的人不在少数。
方锦湖刚到这里一天不到,就从之前得到的消息和亲眼见闻,看出了隐患,才华天分不可谓不高。
加上年纪轻轻武艺超群,简直就是天生的武将!
唉,要不是襄王的人,真想为他家那个混小子求娶回家。
陆恪没有解释,只是又约定了之后几天的安排,就任两人离开去别处休息,直到他带人回营,嘴巴都笑得合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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