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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荔儿望着李云辞上楼的背影,行至贺瑶清跟前,不明所以,“郎君怎么了?”
贺瑶清没好气,“哪个晓得。”
荔儿随即笑道,“先头在雍州城时,我瞧郎君倒不像是这般阴晴不定的人呢……”
这话说出来,倒引得贺瑶清心弦一拨,眉眼几不可见得一挑,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故意佯装生了稀奇出言相引道,“你竟与他在雍州便相识了?”
“正是呢,那时我原在一家绣坊的二楼做些针线,郎君便总在街对过的二楼吃茶水,一抬头便能瞧见的……”
听罢,贺瑶清的唇瓣微微勾着,李云辞究竟在寻雁堂对过的茶楼究竟所为何她再清楚不过,可眼下这个荔儿明里暗里地好似在说着她与李云辞的不解之缘。
先头是瞧着她原是她绣坊里头的人,身世又这般不顺,便想着力所能及帮一帮,可眼下瞧着,这个年岁不曾及笄的荔儿,却有着自己不可言说的心思。
贺瑶清随即顺着荔儿的话转了话头,只惊奇道,“哦?你竟还会做针线?”
言讫,那荔儿当即便觉说错了话一般,悄么儿抬了眉眼去瞧贺瑶清,却见她面上半点瞧不出情绪来,遂道,“只会一些皮毛,缝缝补补还是做得的,娘子可有衣衫要修补的?”
贺瑶清唇瓣一勾,也不与她客气,唤了驿丞来,“我原于此处不大熟,可有什么绣坊么?”
驿丞便如数家珍一般报了好些个绣坊来。
闻言,贺瑶清让驿丞写一封荐信,横竖也不是什么大事体,不过是入绣院当一个绣娘,驿丞的面子想来是足以。
那头荔儿见状,心下惊慌不已,面上作出一副如泣如诉的模样随即跪地哭求,“娘子,可是我做了什么错事,我即刻便能改的,只求娘子莫要赶我走……”
贺瑶清面上状似不解,“这番话我倒是听不懂,我便不曾应你说要留你,既如此,何来赶你之说?何况,我替你寻好出路,怎的你却是这副好似我要坑害你一般。”
话毕,又面带笑意得将荔儿搀起,“何况,你有驿丞的荐信,在绣坊里头也不用怕凭白被人欺负。”
“自然了,若日后你还有旁的更好的去处,也不用屈于一处当个劳什子绣娘。”
说罢,唇边的最后一丝笑意皆隐了,抬手吩咐阿二拿一包碎银来,“原驿站也没有旁的空房间,你于这处多有不便,今夜便过去罢。”
随即朝阿二示意。
原阿二便最是油滑之人,面皮可比许琮厚实多了,眼下既得了令,也不管那荔儿如何泪眼婆娑,当即便将人架起,力气之大,荔儿如何挣脱得开,口中倒是半点不得罪,“姑娘请随我来,我这便送你去。”
一路哭哭啼啼直至出了驿站的大门,荔儿才知晓她再没机会留下了,只心下抱了怨,分明先头在街上酒楼时,待她还是柔声细语,原以为是个心思单纯之人,入了这处驿站,统共也不曾说过十句话,一时却也想不清楚究竟是何处教那娘子骤然便冷了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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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贺瑶清见着阿二将荔儿送走,继而便想起先头莫名甩脸子的李云辞眼下还正在二楼屋内呢。
遂提了裙摆,莲步纤纤上了木梯,待绕过回廊,至门前时,也不叩门,只听得“吱呀”一声将门推开后便迈步入内了。
屋外日头正要西落,暮霭沉沉之际,窗户大开,昏黄的日光透进来,将屋内都陇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这处驿站比洪都的驿站大了许多,连带着房间也宽敞了许多,贺瑶清环视一周,便见李云辞正在案几旁,慢条斯理得翻着书。
贺瑶清至桌旁倒了一盏茶水,继而步履纤纤得行至案几旁,翘着兰花指小心翼翼地将茶盏置于李云辞跟前,喁喁细语道,“郎君,请用茶水。”
言讫,李云辞却连头都不曾抬一下,眉眼便如贺瑶清初初入梁王府时那般淡漠又冷凝。
贺瑶清见状,眉头轻蹙,闷声道,“你眼下,是要故意气我么。”
语毕,那头李云辞将手中的书册掷于案上,只听得“啪”的一声,随即便是他怒极反笑的声音。
“究竟是哪个是故意气人的那一个?”
闻言,贺瑶清面上讪讪,忙行至李云辞身旁面朝他坐下,避重就轻得唤着郎君,声音又细又软,只顾着撒痴。
李云辞眼下却不肯轻歇,挑了眉眼,“那个叫荔儿的心思只差不曾写在脑门上了,你竟还能允了她跟着,你究竟是如何作想的?可是你全然都不在意我么?”
贺瑶清随即启唇轻声相驳,“我哪里想允,原不过是想着她先头在我绣坊中做绣娘的,日子本就清苦,眼下落了难,一时没有去处,便想问问你可有旁的去处可以安排,哪曾想你竟说让我看着办,此处我人生地不熟,我能如何看着办?”
李云辞闻言,面色这才有些微微的松怔,继而勾了唇角,朝贺瑶清瞥了一眼,“当真?”
贺瑶清顺着台阶,连忙便应了下来,点头如捣蒜,直接发髻上的钗环晃得叮当作响。
“自然是真的!原人心隔肚皮,我识人本就不行,如何比得上你呀,慧眼识珠,一眼便知晓那荔儿醉翁之意在何处么?她先头在我绣坊时话亦不多的,每每你在对过茶楼坐着时,也不曾瞧见她朝你多瞧。”
话毕,又添了一句,“何况,我家郎君样貌生得好,招蜂引蝶的事儿也不好皆怨我,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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