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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料顾淮济竟难得对她冷脸斥道:“胡闹。”
庄舟笑得眉眼弯弯:“哪有。”
即使数月未见, 但此刻战况危急,两人自也不再继续多言。
庄舟翻身跃上不知是哪位跌落马下的敌军马背,方才攥紧缰绳尚未坐稳, 忽地听闻号角声由远及近。
本以为应是庄明彻他们又派了兵士前来增援,谁知待那领头将领停至顾淮济身侧,庄舟才发现竟是位她根本不曾见过的少年人。
但那少年人剑柄之上挂着的玉饰剑穗, 庄舟倒十分熟悉。
分明是张墨海之物。
她不由好奇望向顾淮济, 只见他亦与她相视:“剑穗是照霏亲自所赠,但此事——”
说来话长。
……
延鸿十五年,八月。
苗疆之役以镇国大将军顾淮济率军相助之故暂缓, 江东王庄明彻因此得以借机返回长安继位。
两年后的延鸿十七年冬月,自上一次皇位之争始便疾患缠身的和隆帝终于走到其生命尽头,葬于城外西郊裕陵。
临近驾崩前,在新皇庄明彻相劝之下, 韩明涣与和隆帝父子相认,正式恢复皇子身份,获封吴越王,亦与沧化伯爵府上张四小姐定下婚事。
来年正月,新皇正式更改年号为“长定”,意为祈求山河永定,再无延鸿年间最后数年战乱征伐。
长定元年,二月。镇国大将军顾淮济、护国大将军亚忒牧与吴越王庄明涣再征西南,于剑门关外大挫苗军,砍下主将,即苗后窦葭纯首级。
同年六月,庄明彻以此为契机将顾国公之爵位重返顾府,却同时免去了顾淮济全部职位。
至此,大雍已然将国土四方诸多外患全部平定,是为国祚兴旺之始。
往后三十余年,庄明彻稳坐帝位,励精图治,将雍朝推向鼎盛,史称“长定盛世”。
可惜这位帝皇不近女色,继位多年膝下始终无子,最终只得将帝位传给吴越王与张四小姐之子,驾崩后亦无有皇后相伴,独自长眠丰陵。
听闻他曾经倾心过一名西域女子,那女子与他一道困于剑门关数月,最终却在他登临帝位后悄然离开长安。
当然,那都是坊间话本戏言。
庄舟自剑门关重归长安后便一直与张照霏同住沧化伯爵府,一如当年初至长安那时,等到顾淮济再次征战苗军大胜归朝,又过了为顾国公守孝之期,方才与他正式完婚。
不久顾淮济便自请解甲归田,两人于是告别了张家兄妹与城内诸多亲友,先是前去塔勒城向庄顿夫妇与庄舟几位兄长嫂嫂通报了婚事,同时也叫庄鸿毅知道,庄稚宁跟随红夭如今在亚忒牧府上极为荣宠。
在塔勒城停留大概五个月后,他们复又启程南下蕉城,直到那会儿才得知,三浦丘祖与江玖叶早已成婚多年,育有数位儿女。
故人相聚重逢,端的是各个喜不自胜。生生又拖了将近两月,三浦丘祖才舍得放他们夫妇二人离开蕉城,远航出海。
从那以后,庄舟与顾淮济二人神仙眷侣,好不自在。广游天下之锦绣壮丽,甚少在某处长久停留,雍朝诸人自是也难得再听闻有关他们的传言。
直到庄明彻驾崩消息传来,两人方才时隔三十余年,再次重回长安,于宸阳原上相送故友。
那日斜阳残照,阵阵夏风拂面,庄舟不知为何忽地想起昔年剑门关关楼之上,那时尚还年轻的她与庄明彻也曾并肩而立,共赏蜀地晚霞。
明眼人都看得出,因着顾淮济正奔赴剑门关而来,庄舟的情绪显得比前些时候轻快许多,庄明彻亦瞧在眼底。
两人于关楼之上迎风对望,他不免失笑:“六小姐望穿秋水,不知是心系表哥还是我军胜算。”
庄舟闻言并未否认,只颔首收回目光,似乎忧虑庄明彻会生出误会,下意识开口解释:“我军胜算皆在王爷一念之间,轮不到我等置喙。”
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如今庄明彻已然江山在握,自得时刻把握分寸。
谁知庄明彻倏地愣住半秒,笑意僵在唇边许久方才缓缓恢复:“六小姐与表哥待本王有恩,无需这般谨慎。”
庄舟侧身,恰好同他相视,还未来得及出言,只听庄明彻又道:“表哥功高得人心,此番哪怕留在长安自立为帝亦无可厚非。本王说过数次,对那个位置没兴趣。可惜现在看来,他也没兴趣。”
“王爷说笑,”庄舟觉着他这话数不尽的荒唐,却也不好直白顶撞,唯有委婉玩笑道:“人人垂涎的天下江山在你口中,怎反倒像个烫手山芋。”
“那本王送予你如何?”
只见庄舟连连摇头抗拒,连带鼻头都忍不住皱出道不明显纹路:“自是不要。”
庄明彻无奈摊手,憋着笑打量她半晌:“你不要,本王同样可以不要,有何不妥。”
“庄姓的江山,我讨来了也不踏实。但若换做敦胡尚存,父兄皆入险境,唯我可担大局,我定会迎难而上。”
只此一句,却叫庄明彻再次沉默良久:“哪怕不得不为此放弃顾淮济,你也愿意?”
庄舟愈发不解:“为何放弃?仅因他是敌国将领?”
“因他心系自由,不愿安居塔勒城苦寒之地。”
“将军永不会如此。”庄舟被庄明彻句句追问惹得早已忘记方才紧张氛围,哑然笑道:“我与将军相许至今,总还算得上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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