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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应檀的脸上不见欣喜之色,淡声问:“他为何没有这段日子的记忆?”
“殿下明鉴,医家于此类病症,尚未有确切记载,老叟不敢妄断。许是自此再也记不起,许是日后偶然记起,皆未可知。”徐大夫面露迟疑之色。
姜应檀眸色沉沉,并不多纠缠,仿佛方才只不过随口一问,挥手让徐大夫退下。
屋内无人多言,傅则认清自己的处境,反而安分许多。待徐大夫诊完脉,他取出桌上食盒内的吃食,丁点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自顾自地用起早膳。
见徐大夫退下,傅则抿着一抹热切的笑容,“这大夫也见过,总能让我见兄长了吧?”
姜应檀不咸不淡地瞟他一眼,“不能。”
傅则立即哭丧了一张脸,不甘道:“究竟为何啊!”
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姜应檀指出方才在外间服侍的侍女,让她们一字一句重述与傅则说的话,听到最后,她大致知晓了傅则拼出的是什么经过。
姜应檀嘲讽一笑,不过知晓了些旁枝末节,便敢直愣愣往外冲,还不如一个孩子谨慎。先前五岁的傅则,可是将种种疑点藏于心中,直至拼出了前因后果,也能沉住气闭口不言。
着实想不到,傅则竟真是越活越蠢笨!
姜应檀招来萧五,低声吩咐几句,就敛了衣袖,径直离开。
“哎,你这就走了?”傅则猝不及防地呛住,勉强顺了气,急急伸手,“不让见兄长,总该让我知道前因后果吧?我甚至都不知道,夫人你究竟是哪一位殿下啊!”
然而,傅则刚探出半个身子,就被萧五拦下。
萧五面色没有分毫变化,淡道:“驸马,这些由属下为您一一解释,请先用完早膳。”
肩膀被人紧紧捏住,傅则就仿佛被点了穴,勾出一道僵硬的笑,声音干瘪,“哈哈哈……劳烦萧统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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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主屋,姜应檀直往侧屋而去。
待走进屋内,就瞧见阿姐手上拿着笔,正站在书案后提笔书写,白芨留在她身边照顾。
看到来人,白芨刚想行礼,就被姜应檀抬手免了礼。
姜暮窈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今日来的有些晚,看来檀儿将阿姐的嘱咐记在心中,昨夜与驸马详细谈过。”
“阿姐都发了怒,檀儿怎么敢不遵从呢?”在姜暮窈跟前时,姜应檀那些架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声音里不自觉带上娇软。
缓步走到姜暮窈面前,随着距离越发近了,姜应檀才看清阿姐并非在练字,而是正画着一幅人像。更确切地说,阿姐画的是一名男子的背影,画中男子身姿俊逸,站在梨花树下,手执三两枝梨花。
提着笔在纸上留下最后一笔后,姜暮窈才将细毫毛笔递给白芨,等着纸上的墨迹吹干。
姜应檀见阿姐大方淡然,似乎并不在意被自己看到这幅画,颔首道:“单看身姿,想必相貌不差,应是个美男子。”
听到这话,姜暮窈眼神带笑地瞪了自家妹妹一眼,怎得都长这么大了,檀儿这喜好相貌出众之人的脾性半点没改。
单说檀儿身边经常看见的人好了。两位贴身侍女中,白芨柔美,绿萼娇俏。鹰卫里呢?魏统领俊逸如烈日,萧副统领清俊如美玉。
哪一个拎出去,不得被人称赞一句好相貌?
这些人聚起来,被外人看在眼里就变了味,怪不得檀儿被传出一些不好的名声,甚至被人口口相传到北燕。
如果不是她深知这位自己一手带大的妹妹,不是一个风.流成性、男女不忌之人,反而是对男女之情极为看重与小心,只怕她也会被外界谣言所惑。
一旁的姜应檀可不知自家阿姐的所思所想,兴致勃勃地问:“阿姐所画何人?若真有这般的男子,须得见一见,不然很是一大憾事啊。”
这话把姜暮窈的思绪尽数拉回,轻声道:“是一位故人。”
窥见阿姐眼中的寂寥之色,姜应檀心下一转,忍住了许多没问出的话。只怕画上男子对阿姐很是重要,看阿姐寂寥之色中,勉强瞧见的思念与情意,许是阿姐的情郎。
倘若这是北燕人,那么阿姐如今回到大齐,两人之间隔着千山万水,还有两国之间无法消解的仇恨,自己问了就是惹出阿姐伤心事,平白伤怀。
如若是大齐人,便只能是阿姐和亲之前遇见的。时隔多年,只怕这男子已经有了妻妾,自也是不必再谈。
姜暮窈把纸卷了,交予白芨收好,偏头笑着问:“既然与驸马详谈过,应是驸马身子好转些,怎得早间还闹出这么大动静?”
提起此事,姜应檀很是无奈,长叹一声,将此中细节一一说与阿姐知晓。
半晌,姜暮窈听清其中经过,面具下先是传来一声笑,“我在北燕听闻的大齐傅则将军,可是寡言持重之人。不曾想,原来傅将军幼时和少年时,是这样的性子,倒也是很有意思了。”
然后又望着姜应檀,温声问:“按徐大夫所言,岂不是再也见不到那位率真无邪的则则了?”
闻言,姜应檀脸上黯了一瞬,很快平复过来,微微颔首。
“确有些可惜,那孩子性子很好,竟没能好生道别。”姜暮窈叹了一口气。
姜应檀面色淡淡,“这些是天注定,阿姐不必惋惜。”
听她语气平淡,姜暮窈无奈地望她,“檀儿,虽然你不曾言明,但阿姐能看出你很喜爱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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