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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不单纯是它选择了苟富贵,而是苟富贵选择了它。
用他的孤独冷漠以及如冰霜般杀意尽头底下的一点点脆弱,当然,也就一点点,不能再多了。
我看到你第一眼,你便驯服了我,一生,和你生死与共。
杀之剑意叹了口气,认命地和他的好兄弟苟富贵继续这个狼来了的无限复读循环,剑池一层楼的空间十分开阔,若是断龙石抬起,光芒自顶端洒落,薄雾一般剑意伴着光晕纵横飞扬,人在其中行走,移形换影转换方位之间皆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但此时触目皆是一片浓稠如墨一般的黑暗,束缚阵法将人困于狭小空间之内难以移动,神兵投下来的影子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团猛兽,要择人而噬。
苟富贵从虚虚握着剑,变为把剑抱于怀中,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垂下,遮盖住他眼底所有的神思。
杀之剑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苟富贵安静,沉默,内敛,一整层楼的沉寂仿佛都归于他一身。
间或很轻地问一句“在?”
这种令人不安的沉默终止于断龙台缓缓上抬之时,苟富贵抬眸,束缚着他的阵法一寸寸的消失,他很轻地笑了一声。
抬手,用手中那把看上去破破烂烂的木剑,一剑刺出,整面断龙石上抬的动作因为外力被强行断住,随即,裂隙从木剑落下的那一个小点,一点点地向外蔓延,整面断龙石一声脆响之后轰然破碎,砸落在天井中央的空地上,碎石和粉尘齐飞。
*
“这该死的阵法终于破了!”许长河从地上懒散起身,伸了一个漫不经心的懒腰,他这人心大的要死,旁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心惊胆战,他趁着这个难得安静沉默的间隙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重剑睡了一觉,睡得很舒服,筋骨酥软,动动不想动一下,断龙石抬起来的时候许长河还没醒,还是大哥一边抽搐着嘴角,一边念在两宗之间那为数不多的塑料情谊把他叫起来的。
就,你们剑宗的人怎么都这个德行,说好的于苍天冷月之下,覆雪群山之中淬炼无上孤绝剑道的逼格呢?
许长河靠在栏杆之上,打了一个哈欠,慢半拍地终于想起来还有一个走火入魔成迷现今生死未卜的老顾了,刚才劫雷劈的那么大阵仗,他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老顾现在怎么样了?”
下一秒,从楼上一层落下来被人一剑劈开的断龙石碎片和石头化成的灰尘,劈头盖脸地砸在许长河头上,一时间,许长河头上、身上被灰尘浸染的活像一个狼狈的落汤鸡,“阿嚏!”许长河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大喷嚏,揉着自己的鼻子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我靠!这是什么,难不成这楼要塌了吗?”
他仰头看去,苟富贵正从楼上看下来,一贯冷漠且没有人类感情的眼底难得有些歉意。
“抱歉!”因为自己这高空坠物的恶劣行径,他缓慢开口道歉。
“害!”许长河一边抖擞着自己身上的尘土,一边摆手道,“这多大点事啊,这破石头我也看不惯他好久了,还要多谢你替我出气呢!”
许长河原本一身剑宗雪色剑袍,上面那点似月非霜,颇为特别只剑宗一门独有世无其二侵霜一般的白色,现如今被这灰尘搞的像是一场月全食,他却浑不在意,“这么大动静,也不知道老顾去哪儿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她可别出什么好歹!”因着老抄友之间深刻的革命友谊,顾流霜抄不完的书他都很贴心地帮她记着,“裴剑尊罚她抄剑宗藏书阁的书她还有一多半没抄完呢!”
旁人抄书都是越抄越少,顾流霜则是越抄越多,主要是她抄书的速度根本赶不上她闯祸挨罚的速度,久而久之,债多了不愁,顾流霜欠的多了,反而很坦荡,觉得自己反正也抄不完,什么时候师尊要自己再临时再写,然后又被逮住一顿数落。
许长河和她结缘主要是因为顾流霜和自己一同去藏书阁难兄难弟的挨罚,顾流霜不想写,自己也不想写,两个人长桌子一边一个倒头呼呼大睡,睡得很是踏实忘我醉生梦死。
到了第三天,许长河终于发觉自己这样不太行,自己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考过科举,获得过经天书院入门资格的文化知识分子,虽然只是深谙科举答题的那个八股模板套路,这个文化水平有那么一点的水,但再水自己也不能如此的堕落,许长河拿起笔奋笔疾书了一上午,顾流霜依旧睡得很安详,颇为忘我。
后来,许长河才知道她被罚抄的这几天半夜天天和人演武广场约战,一群人无视宵禁一直打到三更,打够了,上完剑宗早课吃个饭来藏书阁睡觉,睡醒了到傍晚无缝衔接接着去打架,生活安排的非常充实,就是没有抄书这项活动的存在空间。
顾流霜三天没动一个字,却丝毫不着急,在一堆奋笔疾书的剑宗壮汉中显得格格不入,许长河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结识一下这位心比天还宽广的朋友的必要。
然后那天下午,顾流霜大师兄束长策受师尊嘱咐来监工,搬了一把椅子板板正正地坐在顾流霜身后,盯着她抄。
“没吃饭吗,抄这么慢?”
“再发呆走神信不信把你从楼上丢下去?”
“三天没抄一个字,那行,今天你把三天的份都给我抄完。”
……
顾流霜:忍气吞声,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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