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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慌,有人急,有人心怀侥幸,有人怨气冲天。唯独无人自恃无辜。
为了不影响这一场大案的查办,这一个多月,皇帝连后宫的妃嫔都不碰了,完全不听人解释。而秦皇后那里也是一张公事公办的脸,无论是谁去她面前哭诉无辜,她都微笑着,坐在那里看着听着,就是不表态——位份高的妃嫔,年岁都比她大,一向颇有几个人看不惯她的。然而此刻屋檐掉到了头顶上,又有谁会硬拿脑袋顶上?少不得要跟后宫之主服个软。
可此刻服软,哪里还来得及?
帝后那里,非但知晓了此次太子中毒的幕后黑手,连谁曾对东宫起过什么念头,现下都是一清二白了。
于是,东宫之人回去的第四天,六皇子在城外狩猎时坠马摔断了脖子,当日晚上,六皇子之母李丽妃闻听儿子的噩耗,心血上涌,不治身亡。皇帝开恩,准许她身边几个素日得宠信的女官宫人殉葬。
这时间如此之巧,没有几个人会相信六皇子和李丽妃的死真是巧合。然而官面上既然是这么说了的,便只能当它是事实——宫人们刚刚目睹了一场无差别拷打、成规模杀伤的大案子,又有谁多出几个胆子,敢去聊一聊“真相”?
便是有万千疑问,也只能是听过了,就算了。
唯有舒兰与被这消息惊得懵了头,听到六皇子死掉的消息时还当自己是听错了。直到听说李丽妃和她身边得用宫人的死讯,她才明白,她设定里那个抢到了皇位的阶段性胜利者,在这个时空已经炮灰了。
她有一万句脏话想骂,这剧情到底是跑题到了什么地方?连这种有剧情在身的NPC也会被提前炮灰掉,这真的不是她的宿敌在害她吗?
六皇子的重要性虽然不如漆允龄,可要不是他死犟死犟,叶清瞻也没有因由造反啊。
他要是不造反,能找个什么理由把他弄死,让他看中的女人跟尚鹿鸣私奔去?
这个问题让舒兰与越想越心累。
她还记着呢,她不是穿越过来玩儿的,她有任务的!可眼瞧着除了峄城公主和杨英韶这两个角色之外,叶清瞻那条线眼看也要崩了!
还有,当初有人无耻地骗她,说“维护个结局而已很容易的”“你肯定没有问题的”——没问题你们怎么不上啊!这剧情已经崩得像是印度人的大坝了,到处都是洞,她得多么三头六臂才能把这些洞都堵上?
就绝望,心情不好,只有睡一场整晚不做梦的好觉才能稍稍缓解的样子。
然而她连这个机会也没有。因为当晚太子妃发动了,而东宫的宫女太监们,但凡还活着的,此刻都回了东宫去,太子妃在椒房殿,只能勉强用皇后和峄城公主的人。
而她果然难产了。
虽然生了一个男孩儿,自己却不曾见到黎明的第一缕阳光。
舒兰与是女官,又是没有嫁过人的姑娘,不能跟女医们进殿,只能在外头照应着——当真是一盆盆热水端进去,一盆盆血水端出来,相比小说中描写的临盆情形也不差什么,只少了产妇嘶哑的呼喊和呻-吟。
事实上,她只听到里头女医、稳婆和打下手小宫女们交谈的声音,有人的声音大,也有人声音温柔,可太子妃本人,从头到尾都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若非那一声响亮的儿啼,她几乎要怀疑里头并没有人在生产。而就在孩子的哭声传来的时候,宫人们也都哭了起来。
紧跟着女医便出来,身上衣裙尽数染血,面容也憔悴疲惫,用极低的声音对她说:“太子妃娘娘殁了。”
舒兰与深吸了一口气,这不是个好消息,却和她前些日子的猜测很是接近,她心下早就有所准备了。
与其跟一个并不为太子妃难过的女医一起哭天抹泪,此刻她宁可去做她该干的事儿——因颔首道:“我这就去禀报陛下和娘娘。”
女医一点头,却稍稍迟疑,又补一句:“小皇孙身体康健,也请姑姑顺便报知陛下和娘娘,请他们……勿要太过担忧。”
第28章
太子不能前来,皇帝、皇后与公主便一直等在偏殿,仿佛是替太子尽那么一点儿义务。舒兰与去将这个噩耗告诉他们,秦皇后垂下眼帘,用丝帕反复揩着眼睛,不晓得是要擦掉一些眼泪,还是只为将眼睛弄得红一些。
而皇帝的演技仿佛更高,他“啊呀”一声便落下泪来,道:“朕的孙儿怎生如此可怜,甫一落地便没了娘!”
公主原本已经在后殿里睡熟了,听到前头闹,趿着便鞋便奔过来了,一边揉着眼,一边兴冲冲地问:“嫂嫂生养了个小侄儿,还是小……”
在看到父亲落泪的情形时,她猝然把剩下的几个字吞回去了。
“她……”小女孩的眼光转向舒兰与,艰难地问,“她还好吗?”
“太子妃娘娘殁了。”舒兰与重复。
“殁了……她……没了吗?”小姑娘捂住了自己的嘴,仿佛不能相信这个问题竟是自己问出来的。
秦皇后招手将她笼到自己怀里,低声道:“女人生养儿女,是生是死,也许只差那一步。仙娘,你有了个小侄儿,可他还没被娘抱上一抱,就再也没有母亲了。”
峄城公主茫然看着母亲,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句话,她也有太多的话想说出来。
她想说,可是太子妃嫂嫂好像并不喜欢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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