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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繁华更胜往日,他们走出了这么远,仍旧能听到城中街市百姓的喧哗。
可是,他知道,这里怕是不会安宁太久了,也许不是因为南边“伪朝”派来的奸细,而是因为这朝堂上自己的人,差不多该乱了心思了。
皇帝会找他算计皇后,难道就不会找别人吗?他怎能将阿婉留在这样的京城!
虽说皇帝目下还不想要皇后的命,可是,当人将一颗种子抛掷于大地后,他又怎么可能控制种子何时发芽呢?
第136章
或许是他驻马遥望京城的时间有些长,在车里安坐的舒兰与此刻也撩起了车帘,问:“殿下在看什么?”
叶清瞻醒过神来,道:“再看一眼京城。下一回回来,再早也是一年后了。”
舒兰与眨眨眼睛,调侃道:“京城里还有什么舍不得的人吗?”
他从马背上靠过身子,伸出手来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别说笑了,阿婉,京城里头只有放不下的事儿。”
舒兰与没在说话,捉住他的手握了一握。
先时她不明白皇帝怎会如此轻易就放自己走,后来叶清瞻与她说了,恍然大悟外,心里也有些凉。
秦皇后到底怎么得罪皇帝了呢?就因为她年纪轻,而皇帝父子二人似乎都活不过她么?竟要命令重臣杀害她!
皇后在朝中并没有什么势力呀,自己虽然在户部管着大燕银行,可到底没有权利直接调用银行的资金,自己的存在又能怎样便宜了皇后吗?
连这都不能忍,皇帝是真的想要把所有的权柄都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里。
“陛下都已经到了这把年岁,身体又不好,他到底想怎样?”她将头埋在叶清瞻的颈窝里,轻声道。
“正是因为年衰岁老,所以会感到恐慌。他舍不得放下手中的权力,哪怕在自己身后也不愿让他认为只能做臣子的人觊觎……这就是皇帝。可奇怪的是,他敢不对我和老杨动手,只能欺负我的妻子和老杨的妹妹。”叶清瞻轻轻一笑,口气凉薄,“阿婉,你不觉得燕国的制度和皇帝的梦想是矛盾的么?”
“嗯?”
“先代的皇帝纵容武将的势力,到如今,无论我也好,永宁侯也罢,在大燕的边境上,军事政事皆可说一不二。皇帝用来羁留我们的手段,只有不怎么见过大阵仗的禁军,和我们个人的忠诚……如今我没那个心思,永宁侯府看起来也老实,自然还是好的。可若是有一天,毅亲王和永宁侯另有些想法了,彼时的皇帝又要怎么做才能免被赶下皇位?他大概是想要我杀害皇后,再用公主和永宁侯府的势力杀了我,最好激起我们两边儿争斗,好叫禁军渔翁得利。这一条计策若是成功,自然可以为他的孙子扫平武将割据的隐患,可他凭什么认为他成功呢?”
“……你恨他吗?”舒兰与瞧着叶清瞻,他脸上带有几分讥嘲的笑容,不知是在嘲笑皇帝的美梦太过理想,还是在笑曾经忠诚过皇帝的他自己。
她有点心疼他。
叶清瞻微怔,摇了头:“他是皇帝,总要念着把他的江山千秋万代的传下去,对我们存着点儿提防,对他而言不是个错误。只不过,我既不想被人利用,也不想死。”
是啊,他不想被利用,也不想死。在这样的情形下,就只能选择远远的离开京城。
去泽州,遥远的南方小城。那里也有一座亲王府,那里是叶清瞻自己的军队保卫着的地方。
皇帝若对他客气,他自然可以体面,皇帝若发了疯般抢他那以为赖以自保的权力,他也可以做出反击——事实上,以四州的能耐,只要永宁侯府的兵不南下,毅亲王府是能打遍大燕无敌手的。
只要到了泽州,就彻底安全了。
但毅亲王府这浩浩荡荡的车马队伍,不可能走得太快,叶清瞻并没有催着大家急着赶路,反倒每每路过一座城池,都要带舒兰与去逛逛——看看当地的风土人情,买些特产土仪,与百姓父老聊聊天,也算得上辛苦旅途中的调剂。
反正如今南梁未平,皇帝也不敢轻易对叶清瞻家下手,他们大可以悠悠逛逛,感受一下大燕迟来的繁华。
叶清瞻一个人只需要走十来天的道路,这次走了约摸四十天才到,所幸南梁这一回没有趁虚而入再掀战事——上一回过于惨烈的失败,已经让他们难以在短期内再次组织北伐了。
而即使过去了将近半年时间,战争留下的痕迹仍然清晰又残酷。
这是舒兰与第一回 目睹古代战争对百姓留下的伤害,相比涵州,泽州已然算得上未曾被太多破坏的地方,然而仍是见到了断了手脚的青壮年男人,不知用什么办法毁掉了容貌的女人……
至于倾颓的农舍上被火烧过的痕迹,林木的间隙里露出的新坟,更是处处可见。
她的心情实在无法好起来,即便一路向南越走越暖,树木上已然冒出青芽,田亩中也种下了今年的作物,几只白鹭亭亭立在水田中,实在算得上是一副优美的田园画——可她怎么有心思欣赏呢?
一旦战争来临,这些美丽的东西都会被毁灭。
而战争是必然会来的。
从进入四州之地开始,叶清瞻便要接见沿路的地方乡老。他状似无意的问起那场战争,每每引得老人们义愤填膺,细数自己的家乡在那场战火中牺牲了多少人命,又有多少年少的子弟被贼兵掠走,至今未归,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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