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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强夺我们的粮食,不给便要杀人放火……殿下啊,朝廷总说,伪朝治下的百姓亦是良善之人,可他们怎能对我们下如此的毒手……”乡老们涕泪涟涟,“他们家中难道就没有勤苦耕织的爹娘,如何忍心抢掠别人一年艰辛才换来的粮食,如何忍心烧掉百姓们的房舍?那会子可是眼看要入冬了,是要冻死饿死人的啊!可见什么良善无辜,全是哄我们的话了,他们生来便是虎豹豺狼!”
叶清瞻见人,舒兰与便站在屏风后头听,听到此处,心里亦是一震。
杀人放火抢掠,是战争中难以避免的事情,莫说在这个时空里,便是在现代,入侵他国的军队,或许也会对被侵略的国家施行蛮横的欺凌。
说不准,燕国军队打到南梁时,也是这么做的。
但对于这些燕国父老……他们只能憎恨那些蛮横的敌兵,期望战争不要再发生在自己的土地上,可却不会反对战争。
他们甚至说:“若是咱们能将伪朝打下来,就再也没有人敢这么抢咱们的东西和孩子们了。”
这有错吗?没有。
舒兰与豁然明白,有时候,百姓想要天下统一,四海太平,并不一定是出于什么渴望骨肉团聚的民族大义——譬如现下的燕和梁,都分开快要一百年了,百姓们之间还有什么骨肉之情?他们甚至觉得防线对面的都是天然野蛮的牲畜了。
可他们不想成为内战的牺牲品。
他们只想要一个安宁的年头,可以安心耕种自己的土地,盖自己的房子,生息繁衍,不用担心自己的口粮被人抢走,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亲人倒在屠刀下。
那么简单甚至卑微的愿望。
因此,百姓们憎恨欺压他们的人,是多么合理。
在这个时空的原剧情线上,这些百姓受尽了燕国内战的苦楚,便毫不犹豫地投向南梁——百姓啊,卑微得甚至用一行代码就可以批量生成的百姓,却能叫燕国转眼之间就丢了大半国土,连杨英韶带着那么骁勇的北境军浴血厮杀都难收覆水。
舒兰与隔着屏风联扇的缝隙望出去,看着那些苍老又愤怒的面孔——一路行来,那些面容不停地变换,可神情却是如出一辙。
他们求叶清瞻发兵征讨南朝。
这样的民意,谁能违拗呢?更况,叶清瞻也好,皇帝也罢,都早有此心。
接下来只需要为一场迟早要来的战争做准备就是。
叶清瞻到得泽州前便发了王令,召集治下各地主官前来泽州王府议事。这四州的官吏虽然由朝廷派遣考核,可平日里执行的多是毅亲王府的政令,哪里敢怠慢?前二日便皆在泽州城里聚齐了。
马队进城当日,叶清瞻谁也没见,只向官员们所居驿馆送了礼物。第二天却是起了个大早,自去庭中习练一回剑术,又将还团在被子里的舒兰与揭了出来:“阿婉!起来干活儿!”
舒兰与睁眼,见得房中还黑沉沉的,只有几支灯烛点着,不由一声哀嚎:“我不,我腰疼,我要躺着……”
换过班的侍女们顿时偷眼打量叶清瞻。
殿下昨儿夜里很行的样子?
叶清瞻却靠向舒兰与,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舒兰与立刻精神一振,坐了起来。
区区坐了一个月马车带来的身体劳累,怎能让她放弃全面了解毅亲王府实力的大好机会!
原以为叶清瞻会只和她说说经济,可他既然让她去旁听四州主官述职,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四州的人口、耕地、赋税、财力,今年预估的收成——但凡是要制定下一步发展计划需要的数据,今天都能得到个概算。
而这些数字的用途,大约还不止于此呢。
舒兰与精神焕发,端坐镜前,让侍女为自己梳妆,叶清瞻坐在一边,捧着一盏暖杏酪慢悠悠地喝:“口脂用那个牛血色的好,端正霸气,适合王妃娘娘。”
舒兰与大吃一惊,忍俊不禁道:“你还知道牛血色?”
“我还知道人鱼姬。”叶清瞻挑挑眉,“如果不是鹿鸣现下不知所踪,那苏姑娘另有要事,我倒是觉得,叫他们合伙开个脂粉铺子也不坏。这脂粉钗环,女人用的物事,极好卖。用来筹措军费,堪称一本万利,不比造酒差。”
舒兰与抿了抿“牛血色”的口脂,瞧着镜子里的自己,问:“酿酒的生意……今年还做吗?”
“做啊,酒坊都开起来了,不做岂不浪费?”
“先时酿酒,用的都是伪朝的便宜粮食,如今伪朝连着两年绝收,还能买到便宜的存粮吗?”舒兰与扶了扶鬓边红宝石花簪,“若是原料价格太高了,这酿酒的利润也就薄了啊。”
叶清瞻微微一笑,眸光直望着妆镜,盯住舒兰与的眼睛:“酿酒有利润自然是好,没有利润又如何呢?只要能用他国的粮食维持酒坊运转,哪怕赔本也是好的。”
舒兰与在镜中与他目光相对,心下一惊:“……就真不管那边人的死活?”
“他们的上官若不管,孤王能管得了什么呢?”叶清瞻道,“再说,绝收两年……就算没有出口粮食,也差不多该饿死人了。若是不想饿死,只要过河来,我就给他们发三日口粮,再送他们回去啊。”
第137章
舒兰与想起在现实中读过的小说里的情节,大约是男主安利其他领主种植“经济作物”,自家独种小麦,等到当年别人家的百姓因为缺粮快要饿死的时候,当着人家的面烹饪粮食,弄得百姓们人心浮动,而领主们不得不前来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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